何 鑫

1973年生，中共黨員，書法學三級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現為泰州學院美術學院副院長、書法系主任，學科專業帶頭人，高二適研究院院長，國家藝術基金專家庫專家，教育部學位與研究生教育發展中心評審專家，全國藝術類專業省級統一考試評委，江蘇省哲學社會科學優秀成果獎評審專家，江蘇省普通高校藝術類專業考試招生專家指導委員會委員，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中國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黑龍江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等。主要研究方向為中國書法篆刻藝術創作與史論研究。在《中國書法》等發表論文40余篇，出版《書法研究與創作》等著作，作品在首屆中國書法蘭亭獎?作品展覽、全國第八屆書法篆刻展等入展獲獎，榮獲教育部全國大學生藝術展演活動藝術作品一等獎優秀指導教師、中國書法家協會書法進萬家活動全國先進個人、教育廳全省高校師德先進個人。

“ 性 相 ” 圓 融

—— 書法創作三昧

文｜何 鑫

摘要：書法創作的真正任務是把無形的精神意識和時空特征通過可視的物質體映出來，也就是說，意識與時空的物化是創作的客觀任務。任何創作過程及其物化而生成的作品都必然有唯一性和相對的同一性。創作的唯一性和同一性是辯證統一的，唯一性決定了作品均具個性風格和獨立價值；同一性則使相近時期或同一地域創作形成時代風尚及地域風貌。創作個體所體映出來的主觀意識與時空特征是作品的本體，而作品的視覺形象則是可識，書法就是在如“法”的前提下成“相”達“性”的藝術。故“性相”圓融的結點在于“法”。要使“性相”圓融，創作個體必須在如法的前提下了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的真諦，并在創作過程中達到“其心寂靜，志無所著。”的狀態，應如《金剛經》中所言“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

關鍵詞：書法 創作 時空 物化

佛說：“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當應看月。若復觀指以為月體，此人豈唯亡失月輪，亦亡其指，何以故？以所標指為明月故。”[1]這則“指月”的譬喻深刻地說明“指月”的“手指”只是助人“看月”的介體，而非“月輪”，若人誤以介體為目的，就如同將“手指”當作“月輪”一樣。

就書法而言，創作的目的是“指月示人”，作品便是介體，如同指月的“手指”，而“月輪”則是創作個體的精神意識（包括個體化的社會群體意識）與時空特征。而創作的客觀任務不是創造主觀意識和時空特征，因為這些都是創作個體本身固有并隨同創作的進行而客觀存在的。創作的真正任務是把無形的精神意識和時空特征通過可視的物質體映出來，也就是說，意識與時空的物化是創作的客觀任務。因此，任何作品本身并不是目的，它正如“手指”一樣只是介體。對于作者來說，作品是創作個體的主觀意識和客觀時空同受眾進行溝通的物質載體；對于受眾而言，它是指入創作個體精神意識和時空特征的媒質，受眾可通過“諦玩心畫”以致“如見其人”。[2]客觀上，創作的目的在于體映創作個體主觀意識與時空特征并進而同受眾相交流，古今雖有以自娛為目的的創作個體存在，但其作品只要示人，必然在客觀上與受眾發生交流，即使作品密不示人，也是創作個體自身充當受眾，事實上，對話依然發生。

當受眾與創作個體通過作品進行對話時，作品本身也是“模糊”的，因而表現出受眾對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這種對話正因所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3]故而“法則以心傳心”,[4]因為只要用語言或其它任何形式表述它，都會于此同時遺漏或刪損其外同樣重要的若干部分，從而如同盲人摸象一樣，僅闡釋了對事物的已知部分，甚至連這一部分也沒有表述完整。

任何創作過程及其物化而生成的作品都必然有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也就是說，即使在同一時段，同一空間，同一個體，運用相同的物質重復先前的創作過程，也不可能獲得完全相同的作品。因為就微觀而言，創作個體本身不斷地進行物質轉化，人的意識更非靜止，而是無時不刻地流動著；從宏觀而言，宇宙實體一刻不停地按著即定軌道進行著不間斷地空間移變，既然個體主觀意識與時空狀況都在不停地發生變化，那么必然不能物化相同的作品。當然，偽作有時確可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但亂真畢竟非真，其物化過程同原始創作完全不同，只是“不得其心而逐其跡。”[5]必定體映次度作者的個體意識與時空特征，所以偽作一定是以同構的物質載體表現潰乏的精神意識與錯亂的時空特征，李逵與李鬼畢竟殊異，故此只要是創作，絕對是唯一性的。

需要指出，創作除具有絕對的唯一性之外，還同時具有相對的同一性。無論是否“人之初，性本善。”[6]但無可否認個體的主觀意識在某些方面是先天固有和后天長期積淀所成的，都具有相當的穩定性。即使在創作過程中諸如愉悅、憤慨等變量參與進去，但這些變量也沒有脫離個體相對穩定的生理和心理系統。另外，創作個體自身的存世時段是絕對固定的，因而其歷史特征也是相對穩定的。雖然個體的空間特征可能比時間特征有更大的可變性和復雜性，但個體地域特征的既成部分也是相對穩定的，故此，以上因素又決定了創作有相對的同一性。

創作的唯一性和同一性是辯證統一的，唯一性決定了作品均具個性風格和獨立價值；同一性則使相近時期或同一地域創作形成時代風尚及地域風貌。

在書法作品中，創作個體所體映出來的主觀意識與時空特征是作品的本體，而作品的視覺形象則是可識，所謂“性言其體，相言可識。”[7]故，書法創作中的“性相”問題實質上是作品體映的精神意識與時空特征同視覺形象的圓融問題。雖然孩童或不識字的執筆者使筆墨在紙面運動時也可物化時空，“阿賴耶識”[8]也能在此瞬間體映并物化，然而這種物化缺失“法度”的關照，因而不能稱其為書法。所謂“法度”是創作的基本規則，故王僧虔說“跡乘規而騁勢，”[9]書法就是在如“法”的前提下成“相”達“性”的藝術。故“性相”圓融的結點在于“法”。法雖無形，但卻客觀存在，而作為創作個體在進行創作時是否能做到“從心所欲不逾矩”[10]是決定“性相”能否圓融的關鍵。要使“性相”圓融，創作個體必須在如法的前提下了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11]的真諦，并在創作過程中達到“其心寂靜，志無所著。”[12]的狀態，若在創作進行時仍存有“法”之意念，便不能做到“心無掛障，”[13] “性相”必難以圓融。故創作個體對于“法”應如《金剛經》中所言“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14]

[注釋]

[1]《楞嚴經·卷二》，唐，般刺密帝譯。

[2]《跋社祁公與歐陽文忠公帖》，南宋，朱熹。

[3]《老子·上篇·四十一章》，春秋，老子。

[4]《壇經》，唐，慧能說，法海集錄。

[5]《送高閑上人序》，唐，韓愈。

[6]《三字經》，傳南宋，王應麟編。

[7]《大智度論·三十一》，古印度，龍樹著，后秦鳩摩羅什譯。

[8]《成唯識論》，唐，玄奘編譯，窺基筆錄。

[9]《書賦》，南朝齊，王僧虔撰。

[10]《論語·為政篇第二》，春秋，孔子。

[11]《金剛經》，后秦，鳩摩羅什譯。

[12]《無量壽經·卷一》，三國魏，康僧鎧譯。

[13]《心經》，唐，玄奘譯。

[14]《金剛經》，后秦，鳩摩羅什譯。

該文獲全國第七屆書法篆刻展論文評選提名（中國書法家協會主辦，1999年）。發表于《書法賞評》200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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