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皺巴巴的字條至今還夾在我的錄取通知書里,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一個電話號碼,下面是爸爸那熟悉的字跡:"你媽媽想你。"
看到這幾個字的那一刻,我差點當著滿屋子親戚的面哭出來。那是2019年8月,我剛收到心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本該是家里最高興的時候,可爸爸卻悄悄把這張字條塞到我手里,眼神躲閃得像做錯事的孩子。
從十二歲開始,我就沒再見過媽媽。
爸媽離婚那年,我還在上小學六年級。那天晚上,他們在客廳里吵得天翻地覆,鄰居家的燈都亮了。我躲在房間里,透過門縫看見媽媽抱著行李箱站在門口,眼睛哭得像桃子。
"孩子歸我!"爸爸的聲音很堅決,"你別想帶走他!"
媽媽回頭看了我一眼,那個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絕望、不舍,還有一種說不出的痛苦。她伸手想摸摸我的臉,但最終只是在空中停了幾秒,然后轉身走了。
從那以后,爸爸就像變了個人。每當我提起媽媽,他臉色就難看得嚇人,"別跟我提那個女人!她不要你了,還想她干什么?"時間久了,我學會了閉嘴,學會了把想念藏在心里。
可我是個孩子啊,怎么可能真的不想媽媽?有時候夜里睡不著,我會偷偷翻出她留下的照片,一遍遍地看。有一次被爸爸發現了,他二話不說把照片撕得粉碎,我哭得死去活來,他卻硬著心腸說:"哭什么哭!你就當沒這個媽!"
這些年來,我心里一直有個結解不開。媽媽到底為什么不要我了?她現在過得好嗎?她還記得我嗎?
爸爸為了我確實不容易。母子倆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他既當爹又當媽,我生病時半夜背我去醫院,我成績不好時陪我寫作業到深夜。可每當我想起媽媽,心里就像缺了一塊似的空蕩蕩。
高三那年壓力大,我經常失眠。有天夜里起來上廁所,發現爸爸房間里還亮著燈,透過門縫看見他正對著手機發呆。我湊近一看,屏幕上是個女人的微信頭像,聊天記錄停留在幾個月前。
我心跳得厲害,那個頭像看起來很眼熟,像是...媽媽?
從那天起,我開始留意爸爸的一舉一動。我發現他會在我不在家的時候偷偷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會在收到某些短信后長時間發呆;甚至有幾次,我看見他盯著我的照片流眼淚。
慢慢地,我開始懷疑這些年聽到的"真相"。
高考結束后,我考上了省城的一所不錯的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爸爸高興得像個孩子,買了一桌子菜,還叫來了七大姑八大姨慶祝。
酒過三巡,大家都在夸我爭氣,夸爸爸教子有方。就在這時,爸爸走到我身邊,裝作整理我衣服的樣子,悄悄把那張字條塞進我手心。
"你媽媽想你。"
六個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我心里的黑暗。
我握著字條,手都在抖。爸爸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愧疚、有無奈,還有一種解脫。他湊到我耳邊,聲音小得只有我能聽見:"她...她一直都在。"
當天晚上,我撥通了那個號碼。電話響了三聲,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傳來:"喂?"
"媽..."我的聲音哽咽了。
電話那頭靜了幾秒,然后傳來壓抑的哭聲:"兒子...是你嗎?媽媽想死你了..."
那一刻,六年的委屈和思念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涌出來。我們娘倆在電話里哭成一團,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后來我們見面了,她告訴我真相:她從來沒有不要我,這些年一直在暗中關注我的成長。每年的生日、每次考試、每個重要時刻,她都知道。爸爸雖然表面上阻止我們見面,但私下里會把我的近況告訴她。
"你爸爸是個倔脾氣,當年我們分開是因為性格不合,但他從來沒有真的想讓我們母子斷絕關系。"媽媽眼中閃著淚花,"他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件事,怕你受傷害。"
現在想想,爸爸這些年其實比我們任何人都痛苦。他要獨自承受養育孩子的重擔,還要在我面前扮演"壞人",不讓我知道媽媽一直在默默關心著我。
那張字條不只是一個電話號碼,更像是爸爸給我們母子的一張通行證——他終于放下了面子,承認了這些年的固執和錯誤。
有時候,最深的愛恰恰藏在最倔強的沉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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