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個父親節的晚上，手機微信轉賬提示音響起的那一刻。屏幕上顯示："您收到轉賬2000元"，備注寫著："爸，父親節快樂。"

我盯著那個數字，心里五味雜陳。不是因為錢多錢少，而是想起剛才在廚房洗碗時，無意間瞥見兒子手機屏幕上的轉賬記錄——給親家公轉了兩萬，備注同樣是"父親節快樂"。

我今年六十八歲，自從小孫子出生后，就從老家搬到兒子家幫忙帶孩子。七年了，從換尿布到接送上學，從半夜喂奶到輔導作業，我把這個小家伙當成了我的命根子。兒媳婦工作忙，兒子也經常出差，家里的大小事務基本都是我在操持。

那天是周日，小孫子一大早就跑到我床邊，奶聲奶氣地說："爺爺，今天是父親節呢！"我摸摸他的小腦袋，心里暖洋洋的。這孩子從小就貼心，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上午，兒子開車帶著我們一家去商場，說是要給我買件衣服。在商場里，小孫子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兒地往玩具店跑。兒子在后面跟兒媳婦低聲說著什么，我隱約聽到"親家那邊"、"意思意思"這樣的詞。

中午在外面吃飯的時候，兒子接了個電話，是親家公打來的。我聽見他在電話里客客氣氣地說："叔叔，父親節快樂啊，剛才給您轉了點錢，不多，您別嫌少。"掛了電話，他又給親家母打了一個，語氣同樣恭敬。

我當時心里就有點不是滋味，但也沒多想。畢竟，尊重親家也是應該的，何況人家女兒嫁過來，也沒少受委屈。

下午回到家，我照例去廚房準備晚飯。小孫子要吃紅燒排骨，兒媳婦想喝銀耳湯，兒子說想吃我做的糖醋里脊。我圍著廚房轉了兩個小時，一桌子菜熱氣騰騰地端上來。

吃飯的時候，兒子舉起酒杯，說："爸，今天父親節，感謝您這些年的辛苦。"我心里一暖，正準備說些什么，他接著說："對了，一會兒給您轉點錢，您想買啥就買啥。"

"不用不用，"我擺擺手，"家里什么都不缺，你們小兩口攢錢不容易。"

"那哪行呢，"兒媳婦也在旁邊附和，"爸您辛苦帶孩子這么多年，這是應該的。"

當時我還挺感動，覺得這孩子們還是有良心的。直到晚上洗碗的時候，看見兒子手機屏幕上那條轉賬記錄，我的心一下子就涼了。

兩萬和兩千，十倍的差距。不是我計較錢的多少，而是這個差距讓我看清了自己在兒子心中的位置。

我放下洗到一半的碗，擦干手，回到自己房間。越想越覺得委屈，眼淚不爭氣地掉了下來。這七年來，我起早貪黑，洗衣做飯帶孩子，從來沒有抱怨過。生病了也不敢說，怕給他們添麻煩。老伴去世后，我本來可以在老家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可為了幫他們，我放棄了自己的生活。

現在看來，在兒子眼里，我這個當爹的，還不如親家重要。也許在他看來，我做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而給親家的錢才是"人情"。

我越想越寒心，到了半夜實在睡不著，就起來收拾東西。我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靜靜地把自己的衣服和日用品裝進行李箱。臨走前，我在桌上留了張紙條："我回老家了，你們好好過日子。孫子我會想念的。"

凌晨四點，我拖著行李箱輕手輕腳地走出了這個住了七年的家。樓下出租車司機看我一個老人這么早帶著行李，關切地問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我搖搖頭，只是說："回家。"

車子啟動的那一刻，我回頭看了一眼那棟樓，心里百感交集。我不知道明天小孫子醒來發現爺爺不見了會不會哭，也不知道兒子他們會作何反應。但我知道，有些話不說出來，有些事不做出來，就永遠不會有人真正理解你的感受。

也許，是時候為自己活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