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olingo（ 多鄰國 ）這家以語言學習為核心業務的獨角獸公司，以巧妙的產品設計和“游戲化”語言學習體驗，在全球范圍內擁有眾多擁躉。但 最近，這家 教育科技 公司，因其激進的 “AI first ” 戰略 ，影響了用戶體驗， 引發不斷裁員 ， 在社交媒體 掀起了軒然大波。 在 Reddit、Instagram、TikTok等平臺上， 大批 用戶批評其AI課程缺乏靈魂、翻譯 的 內容 沒有溫度 ，甚至有人擔憂人工內容 會被徹底取代 ，還有很多人通過退訂課程、卸載應用等方式表達抗議 ……

值得關注的是Duolingo 此次 用戶危機，并非源于技術 （服務） 的落后 ，而恰恰因為技術（AI）太“前衛”。從某個角度看，Duolingo稱得上是AI時代下，第一家因AI轉型太“用力”，而被用戶拋棄的公司。

01 成功的AI戰略，亮眼的財報數據

平心而論，多鄰國擁抱AI并非一時頭腦發熱。作為一家以技術驅動的公司，它在AI領域的探索由來已久。早在多年前，多鄰國就開始運用AI算法進行個性化學習路徑推薦、題目難度調整以及口語發音評估。其“AI驅動、游戲化體驗”的模式，一度被視為教育科技領域的典范。

單純從商業指標 來看，Duolingo的AI 轉型也 是比較成功的 。 其 2025年第一季度總營收達到2.307億美元，同比增長38% ；付費 用戶突破1000萬，同比增長40%；日活用戶 激增 近50% 至 4660 萬 …… 現金流充裕，財務狀況穩健 。

Duolingo對 外表示，這一增長是 與 公司全面推進 AI 技術落地的戰略分不開的 ，包括Duolingo推出 的 AI家教“Duolingo Max”、基于GPT-4定制的寫作點評功能，以及大幅壓縮 的 課程設計成本 等等。其中一個數據非常引人注目：Duolingo借助AI，課程開發速度較之前提升了10倍。這也很好地解釋了為什么 公司 從 去年 開始，就不斷裁撤 課程專家團隊 和各種內容承包商 ， 轉而用 AI課程生成機制 ， 替代了原本由語言學家+教學設計師共同完成的內容研發流程。也就是說，Duolingo一邊削減人工成本，一邊用AI 擴充產品線， 不但公司業績大幅提升，而且還得到 了資本市場的正反饋： Duolingo 股價 較 2 023 年，增長 超 1 30%。

這些數據無疑展現了 Duolingo AI戰略在商業層面的成功， 甚至被 摩根士丹利稱贊 為 “前瞻性的增長策略”。 但與此同時，一個富有爭議的話題也漸漸浮出水面， Duolingo 通過 A I降本增效， 所取得的成功，究竟是 “技術派的勝利”，還是“用戶的勝利”？

02 FOMO驅動下的激進AI戰略

如果回顧Duolingo 的發展軌跡，我們 不難 發現 ， 這家公司一直是典型的“FOMO”式創新者 。 所謂FOMO（Fear of Missing Out 錯失恐懼癥 ）， 是硅谷企業家 們 決策中常見的心理機制。這一心態，本質上是源于個體對錯失重要機會的焦慮，隨著社交媒體普及，這種心理被更大程度地放大，甚至讓很多人認為“錯過”比“做錯”更不可原諒。這種心態在企業身上也同樣存在。

2012 年，當 移動互聯網浪潮初起，許多PC時代的巨頭仍在猶豫觀望時， Duolingo 毅然決然地選擇了“All in Mobile”，將所有資源和精力都投入到移動端App的開發和優化上。 這一決策在當時看來頗為大膽，但事后證明，這一步成了 Duolingo 迅速崛起并 積累千萬 用戶 的關鍵一步。

近幾年 ，面對生成式AI 的爆發， Duolingo 再次展現 “FOMO” 本色 。 從2023年開始，公司 就積極推行AI 落地策略 ，試圖將AI滲透到產品、運營乃至客服的每一個環節。 比較典型的就是2 023年 Duolingo 推出了 GPT-4 驅動的 “Max Plan” 付費課程，該課程擁有各種 AI 功能，如答疑解惑 “Explain My Answer”、角色扮演 “Roleplay”、AI 視頻通話 “Video Call”、游戲化學習模式 “Adventures” 等 等 。 這些課程的成功，讓 Duolingo 更 堅定地將AI作為下一階段增長引擎。進入2025年，Duolingo 更是 宣布全面轉型為“AI first ”公司，試圖全面依托人工智能，驅動內容生產， 增強競爭優勢。

這種決心，與 他們 當年All in Mobile 時如出一轍。但 與移動技術相對成熟、用戶體驗提升路徑清晰不同，當前的生成式AI技術， 其 商業應用邊界和用戶反饋 尚未完全明朗， 尤其是在需要高度精準和人文關懷的教育領域， 過于 “FOMO” ， 會不會“過猶不及”，還值得繼續觀察和探索 。

03 教育需要效率，更需要人與人的鏈接

讓我們回到 Duolingo 所在的語言教育領域。 美國心理語言學家詹姆斯·保羅·吉 指出： 語言教育的有效性，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社會語境”（social context ），如果 沒有反饋、沒有情緒波動的學習場景， 就很難產生深度記憶 。 而 Duolingo CEO路易斯·馮·安 ，卻 曾 公開 表示，為了更快地拓展新語言課程，“愿意偶爾犧牲一點點質量” 。該 言論 一出，就引起眾多用戶的不滿，甚至 被不少語言學習者視為“背叛”。

語言學習不僅是一項技能訓練，更是一種文化 、情緒 與情感的交流。 如果對方講授的內容或互動的方式， 缺乏 基本的 人文關懷， 情感照顧 ，只有滿滿的機械感和A I味， 則必然讓廣大學習者 的學習體驗 大打折扣。

這一點，從廣大用戶對Duolingo把AI拉滿的反饋就能看出來。有人 在社交平臺批評 “對話機器人 ， 無法真正理解我的學習需求”， 也有人吐槽“ 我享受創造有趣的練習題。我們被鼓勵讓學習變得好玩。但AI生成的內容非常無聊，經常出錯。即使是付費的Max 版本，也會給出錯誤建議。” 還有的用戶，套用 Duolingo 吉祥物綠色 貓頭鷹的話 “Mama, may I have a cookie ”，將其改為“ Mama, may I have real people running the company”， 竟然獲得了近8萬 個贊。 可見大家對 Duolingo “A I first ”操作的不滿和反感。

實事求是地 說， “效率優先，質量稍后”的理念，在追求快速迭代的互聯網產品中或許有其合理性，但在教育 這種高度需要人與人“ 鏈接 ” ， 甚至 個性化定制 的領域來說， 如果 一味追求效率， 忽視質量和體驗，則很可能走進“舍本逐末”的誤區。

04 AI時代下，企業轉型的挑戰

某種程度來說， Duolingo 所面臨的窘境 ， 不只 是一家企業，甚至一個行業所獨有的，而是 AI時代 所有 企業轉型 ，都可能遇到的挑戰 。 以下兩個關鍵課 題， 也許 值得想要轉型 的 企業 ，好好思考 ：

1、AI賦能，而不是取代人類

AI的出現，無疑為企業生產力變革 注入 強大動能 。它可以自動化重復性 勞動，輔助復雜決 策，甚至創造全新的產品和服務。但同時我們也要厘清一個重要 問題： 企業在引入AI時，是作為增強人類能力的工具，還是 想 簡單粗暴地替代人類崗位？

理想的AI轉型，應該是AI 與人類員工協同工作。比如， AI 負責處理數據、模式識別、內容初篩等 擅長的任務，而人類則 更多地 聚焦于創新、策略、情感溝通和復雜問題的解決。 換句話說，基于AI技術的新組織變革，既不可避免地讓部分傳統崗位消失，但同時也會催生出如AI訓練師、AI倫理師、AI產品經理等新的崗位。這種 理想狀態下的“人機協作”模式，既能提升效率，又保留了人的智慧和溫度，同時也完成了組織架構、工作崗位的迭代升級。

回過頭來看 Duolingo 的 問題， 其 之所以 被“A I first ”反噬， 不在于 它 “用了AI”，而在于 它 “用AI替代了人” 。課程設計師 （創意） 、內容審核員 （把關） 、教學顧問 （情感鏈接） 的消失，并非“降本增效”的必然 產 物，而是“技術優先”的激進選擇。這種選擇在短期內看似提升了利潤； 但長遠看， 卻很可能失去 與用戶建立信任與共鳴的能力。

2、價值導向，而不是技術導向

在商業世界中， 一切技術手段，最終都應服務于為用戶創造更大價值、為企業構建更強競爭壁壘 這一根本 目標。 企業AI 轉型所追求的真正核心 ， 也 應該是商業模式的升級和核心價值的重塑，而不 是單純 追趕技術 的 潮流 和 突破 。

如果 企業因為 AI的應用，導致用戶體驗下降、產品質量滑坡，那么這種轉型 很可能 就偏離了正確的方向， 這時就 需要警惕陷入 “技術萬能論”的陷阱。 不是所有問題都能用AI解決， 也不是所有環節都適合AI深度介入。尤其在 一些 高度依賴人際信任和情感連接的領域 （ 教育、醫療、咨詢等 ） ，AI的應用更應 考慮全面，慎之又慎 。

企業 是否擁有強大的競爭力，最核心的標準并不是技術是否先進，而是企業能否為客戶提供獨特的價值。如果AI的應用 ，模糊甚至削弱了這一價值主張，那么無論技術多么牛，都可能導致用戶 流失 ，競爭力變弱 。 Duolingo 最初 以 “免費、有趣、有效” （ free、fun、 e ffective ） 的語言學習體驗起家，如今 AI 的過度介入 ， 讓“有趣”和“有效”打了折扣， 其核心競爭力 因 此受到侵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Duolingo的故事 ，為很多企業上了生動且寶貴的一 課。 技術 沒錯，轉型也沒錯， 但我們應不應該 在諸如“ FOMO ” 焦慮 的裹挾下 ， 為了所謂的“降本增效” ， 卻失去 應有的價值錨點 ？ AI 也許可以幫 我們“正確地做事”，但“做正確的事”， 是否真能離開人性的 引領 ？ 這 些或許都是值得大家認真 思考的大課題。 ?

來源 | 技術領導力（ID：jishulingdaoli）

作者 | Mr.K ; 編輯 | 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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