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胡群

2019年6月18日，Facebook（現Meta）發布Libra白皮書，提出構建一個由一攬子法幣支持的全球性穩定幣，引發全球對數字貨幣未來的廣泛討論。六年過去，Libra雖未如期落地，但其理念深刻影響了穩定幣的發展軌跡。如今，穩定幣已從邊緣試驗逐步納入主流金融監管框架，成為連接傳統金融與加密生態的關鍵紐帶。在這一進程中，中國香港、美國等地區率先立法規范，而中國企業如京東、螞蟻集團也在積極探索合規穩定幣路徑，為行業注入新的動能。

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所長兼銀行業首席分析師王劍認為，人類對更美好的生活的探索永不止步。Libra的試水為后來穩定幣的探索提供了啟發。目前，多個國家和地區已經將穩定幣納入監管，雖然目前大部分穩定幣方案依然難以堪當支付等基礎職能，但各種監管條例的出臺意味著政府愿意給未來一個機會，繼續探索之路。

Libra遺產與穩定幣進化

Libra最初的設想是打造一個由多國法幣儲備支持的全球支付網絡，通過協會治理模式降低對單一主體的依賴。盡管因監管壓力屢次調整（后更名為Diem），最終未能實現愿景，但其核心邏輯——通過錨定資產實現價格穩定，并為跨境支付與數字經濟提供高效工具——被后續的穩定幣項目繼承。

穩定幣是一種與特定資產（如法定貨幣、貴金屬或加密貨幣等）掛鉤，通過技術機制維持價格穩定的加密貨幣。穩定幣兼具數字貨幣的技術特性與價值錨定的可靠性的特點，使其發展迅速，成為數字時代價值錨。

自其問世起，穩定幣市場便展現出驚人的擴張勢頭，截至 2025年6月2日，全球穩定幣總市值首次超過2500億美元。為把握發展機遇，中國香港《穩定幣條例》與美國《指導與建立美國穩定幣國家創新法案》相繼推出，標志著穩定幣將從“灰色試驗”邁向“金融基礎設施”，在更高準入門檻、統一透明監管標準下實現市場規范化發展。

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于2025年5月30日頒布《穩定幣條例》，該條例將于2025年8月1日正式實施。6月18日，新華財經援引Politico報道，當地時間周二，美國參議院通過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加密貨幣立法，以促進該行業的增長。這是數字資產公司在參議院首次針對加密貨幣全面監管改革投票中取得的歷史性游說勝利。

中泰證券研報顯示，立法推動了穩定幣市場生態重構。一方面，合規溢價推動資金向頭部聚集。牌照和準入資格的申請將抬高運營成本門檻，未達標或不愿意接受監管的穩定幣或失去交易所與機構通道。預計USDC及未來的銀行系穩定幣將最先收益。另一方面，傳統金融機構與科技公司將加速入場。銀行等傳統金融機構天然掌握業務流量入口，并已經在區塊鏈底層技術上有一定的儲備，科技公司則在技術人才上有更強的優勢。

6月15日，香港特區政府財政司司長陳茂波表示，《穩定幣條例》已獲立法會通過，為法幣穩定幣發行人設立發牌制度，并將在8月1日生效。陳茂波還表示，香港穩慎推進穩定幣發展，為全球穩定幣市場提供新的范式。香港采取了更開放的模式，允許持牌發行人可選擇不同法幣幣種，作為發行穩定幣的錨定法幣，有利于吸引更多全球不同地方機構按實際應用場景在港發行穩定幣，將大大提高有關活動的流動性和香港市場的競爭力。此外，發行人除了須符合一系列風險管理、反洗錢等要求外，還須提出具體的商業理據，例如應用場景，說明其穩定幣業務如何切實可行地解決經濟活動中的痛點，緊扣金融創新服務實體經濟，促進行業的可持續發展。

企業布局 合規探索加速推進

6月12日，螞蟻集團旗下國際業務板塊披露，其新加坡及中國香港分支機構已分別啟動數字穩定幣發行資質的申報工作。具體而言，總部位于新加坡的螞蟻國際與位于中國香港的螞蟻數字科技正依據當地監管要求推進牌照申請程序。

此次布局標志著螞蟻集團成為國內首批涉足合規穩定幣業務的互聯網科技企業。值得注意的是，京東科技此前已通過香港金融管理局的穩定幣發行人“沙盒”監管測試，目前其技術方案已進入支持多場景應用的第二階段測試。若螞蟻集團兩地申請獲準，將成為繼京東之后第二家在香港取得合規穩定幣業務資質的中國內地科技企業。

當前主流觀點認為，穩定幣有望成為重塑全球金融體系的重要數字力量。各國對穩定幣的立法均體現出對未來數字金融戰略的差異化布局。對美國而言，其核心目標是將美元穩定幣納入本國監管框架，推動“數字化美元”在跨境支付和儲備資產中維持主導地位，從而鞏固美元霸權。而對其他多國來說，發行以本幣或黃金等資產錨定的穩定幣，以降低對美元結算體系的依賴，為“去美元化”進程提供新的路徑。

中信證券6月17日的研報顯示，當前穩定幣體系類型多元、錨定邏輯各異、監管規則尚不統一，但錨定法幣的穩定幣已逐步成為最具可接受性和安全性的主流形態。其底層邏輯本質能夠延續傳統金融中“貨幣”及其派生的金融功能：穩定幣發行方通過錨定法幣，為鏈上交易、合約定價及各類數字資產提供了統一、穩定的計價單位，銀行賬戶形態則轉化為數字錢包，亦實現了金融對于實體的功能支持—價值交換、價值貯藏與價值跨期。具體而言，穩定幣有望滿足跨境支付、代幣財富管理、DeFi借貸協議、代幣做市等多元金融業務場景，或將成為Web3世界的重要金融媒介。

大成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肖颯表示，Libra誕生六年后，穩定幣已告別野蠻生長，進入“持牌經營”時代。香港的監管實踐表明，合規化不會扼殺創新，反而可能吸引更多傳統金融機構入場。對中國企業而言，依托香港的“試驗田”角色，既能規避內地政策風險，又能積累區塊鏈金融經驗。未來，穩定幣能否真正成為數字經濟的血液，取決于兩大關鍵：一是技術能否支撐大規模商用（如秒級清算與隱私保護），二是全球監管協作能否避免碎片化。

無論如何，Libra未竟的使命，正在由更務實的后來者接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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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群

金融市場研究院院長 主要關注銀行、消費金融領域市場動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