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給企業塑造正確的價值觀？寧高寧也提到很多次，不能刻意搞動員大會，寫一堆制度章程，貼在墻上。寧高寧在書里說一句話，企業會自動地選擇適合它成長和喜歡的方向、環境去追隨。這點我也很認同，人就像植物一樣，哪有陽光它往哪長，員工最終會找到一個讓自己最舒服的狀態去生長。寧高寧引導企業文化用的主要抓手之一，是內刊，他在三家公司都很積極地推動了公司內部雜志，我也挺愛看。我記得他寫過一篇文章，就是一個公司既有新人，也有老人，怎么凝聚心氣，把人心捋順，很有意思。

寧高寧是一個非常重視人的領導者，你想他到每家公司，相當于都是空降兵，他自己講，他到公司，首先從人和戰略入手。這個從人入手，不是開人、換人，搞人，而是改變人的觀念。比如寧高寧說，有一次開年會，本來是只有干部上去講話，也就是中高管上去講，他就讓大家改改，干脆都上去講，也不設主席臺了，誰有話說誰就站上去說。沒想到就這么一點小小的變化，在團隊中引起了熱烈的反響。大家把它當成一個信號，由此想象到了公司未來可能發生的變化。寧高寧有一個詞兒，是他獨到的發明，叫人感，也就是對人的第一判斷和對人的感覺。他不是一上來用固有的觀念看人，把人區分成你的人、我的人、舊人、新人，他就是用感覺，誠實地去跟人溝通，感覺這個人，能力如何，品質如何，適合做什么。這些綜合的、直接的第一感覺和判斷，他稱為“領導者的人感”。而且，他也是一個有人情的領導，不是對人冷冰冰的，他能關注到員工，特別是基層員工的個人問題。有時候還會直接跟最基層的員工進行交流，有感情上的鏈接。

我們企業也特別重視企業文化這件事，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也意識到，觀念的形成，有三件事特別重要。

第一件事是“創世傳說”。民營企業都是自己創辦的，都有起步時的故事。創世傳說就是要講，一個組織為什么要做這件事的緣起和理由。其次，一種精神塑造和價值觀傳承，一定要凝聚在一本書里。注意只能有一本書，不能凝聚到三四十本書里，那就亂了。一本書，實際上就是經典。第三，就是場所和儀式。比如說宗教里要有個教堂，每個禮拜有禱告。

這些都是精神塑造的基本經驗和方法。我覺得一家公司，有創世傳說，有經典，有場所和儀式，這三件事都做到了，企業文化也就能做起來了。

對于民營企業來說，我覺得還有一點，創始人的觀念、性格，對企業文化的影響很大。這一點跟國企很不一樣。在國企，領導者要把自己做小，因為很多的規定、準則，你是不能改的，你得認真堅持貫徹。但是，民營企業的創始人，甚至有些草莽氣，他不是一個標準件。企業領導者個人的個性，影響力就特別大。所以在民營企業，要把個人做大，跟國企不一樣。

比如一些做老師出身的創始人，像俞敏洪，他的組織給的彈性就比較大。另外一些企業家是部隊出身的，領導風格就比較威權，管得又嚴又細，執行力就比較強。這就是民營企業中創始人的個人風格對管理的影響，也是對企業文化的影響。

寧高寧的核心理念，“三生萬物”。寧高寧用了一個特別有東方哲學的概念。老子在《道德經》中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寧高寧是這么解釋的，一代表自然，二代表陰陽交融，三代表因為陰陽交融而產生的萬物。他覺得，企業的本質就是三生萬物，因為三生萬物代表了一種生命力和成長性。企業就是一個不斷地成長、變化的運動體。

這個定義我認為非常好。企業是一個不斷自我生長和變化的運動體。我的理解是，企業這個組織，要有彈性，它不能封閉，更不能僵化，也不能一成不變。它一定是開放的，有內在生長動力的。比如，現在的組織和以前的組織就很不一樣。以前的組織，老板要有很大的辦公室。我見過的民營企業老板，最大的辦公室有半個籃球場大，我一進門，伸手握都找不到人，他走過來都得兩三分鐘。我們1991年創辦公司，第一件事也是買了一個幾萬塊錢的辦公桌，叫大班桌，桌子比別人貴很多，房間也大，坐在那兒有威儀，底下人就服從你。這是當時的組織。可是現在，新經濟下的創新企業，從視覺效果和空間感覺上，辦公室越來越開放，人越來越隨意地在一個空間找地方辦公。老板在公共空間跟大家一起辦公。組織也變得很開放、很彈性。

我想起，前兩天認識一個老板，他是養豬的，業務從養豬、殺豬、做到飼料，一條龍。他的產品和服務占到他們縣級市里80%份額，一年賣 10 個億。但他這個公司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難，有兩三千萬的資金短缺，周轉不動了。我當時就很好奇，一個10 個億的銷售額的公司，被2000萬的事困住。后來我找他聊，就發現他生意的產品和服務做得不錯，但是他的公司非常原始。這個公司叫個公司，實際就是他們家，只有他一個人，再加上他老婆掛了個名是股東。什么事兒都在家商量，每天干活，就行了。我跟他說，其實做公司，有兩個產品，一個產品，是你面對消費者的產品，比如你做杯子或者食品。第二個產品，是這個企業本身。公司的組織、模式、管理機制、跟外部資源的鏈接，也是產品。如果公司這個產品不做好，只是把第一個產品做好，往往不可持續發展。

所以寧高寧講的這個三生萬物，落到實處就是在講組織的成長。變革是企業持續發展的重要條件。好多民營企業長不大，就是組織沒彈性，光是銷售增長，組織不增長。寧高寧在這里特別強調，企業是一個動態、成長的生命體，我覺得就是在講，怎么做好公司這個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