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剛停,老嘉山還裹著薄霧。我和幾個朋友踩著濕滑的山路,從六蝶泉出發往山里走。穿過沙沙響的竹林,順著若隱若現的碎石路,朝著花果寺遺址方向探路。正走著,忽然發現東邊山腰露出條綠盈盈的縫隙,像是誰給山腰系了條玉帶——這正是我們要找的白云澗。
踩著亂石堆里的水洼走進溝谷,兩邊巖壁長滿墨綠的苔蘚,溝底盡是些被水沖得溜圓的石頭。山風裹著零星雨點掠過耳邊,聽著就像天地間沒寫完的曲子。當地朋友講起這溝的來歷:“原來叫,‘荒石澗’,打小就見山泉水順著石縫往下淌,下雨天山洪裹著石塊轟隆隆響,兩里地外都聽得見。”
說到改名的由頭倒有意思。有年冬天幾個城里來的驢友撞見奇景:積雪被風卷著在溝里打轉,忽而聚成棉團,忽而散作輕煙,在灰撲撲的巖影間浮沉,活像半山腰飄著的云絮。“這不就是流動的白云嗎!”人群中穿中山裝的劉老師指著澗中騰起的雪霧直拍手:“云落山溝自成澗,不如就叫白云澗!”就這樣,野溝得了個詩意的名字。
順著長滿青苔的石徑往深處走,越往里越有看頭。先是遇上個翡翠般的水潭,潭水碧綠得像塊寶石嵌在山谷里,周圍大石頭圍成半圓,活像給潭水裝了屏風。崖壁石縫里掛滿灰褐色燕巢,參差不齊倒挺壯觀。崖頂老藤斜伸到水面上,葉尖雨珠噼里啪啦往下掉,我們幾個伸手去接,涼絲絲的潭水洗手,山里的暑氣頓時消了大半。
離開水潭走百來步,昨夜的雨水把山溝變成銀亮亮的溪流。腳底鵝卵石滑溜溜的,每走一步都漾開圈圈水紋。正走著,忽然看見峭壁上掛著幾道白練,山泉從石縫里迸出來,砸在紅褐色巖壁上濺起無數水珠,陽光下就像撒了一巖壁的碎銀子。
再往里走山勢越來越陡。路邊怪石有的像盤腿打坐的和尚,有的似蹲著的野獸,活脫脫天然奇石展。繞過天橋石廊,忽然瞥見澗邊黑洞洞的洞口,藤蔓垂下來像門簾——這就是“狼洞”。早年獵戶說見過狼在這曬毛,如今狼早沒了蹤影,倒成了松鼠的糧倉。拿手機電筒往里照,洞里影影綽綽堆著松果,光線從石縫漏下來,地上斑斑駁駁像灑了銀粉。
走到三疊瀑底下,見塊大石板平平整整像張床,上面厚厚一層青苔,摸著手涼絲絲的,細細摩挲還能觸到歲月磨出的溫潤。據說早年有隱士在這枕石觀星,石面上的凹痕就是當年的枕頭印。瀑布水落在石坑里,活像神仙用的洗漱池。抬頭望,兩座斷崖中間架著棵枯樹,碗口粗的枝干橫在半空像天宮廊橋,巖壁上的水痕曬得發白,一縷陽光漏下來,云影在青灰色石壁上游走,真像條活龍在游動。
穿過石縫時,冷不丁飛出只灰鳥,翅膀尖碰落巖頂殘雨,水珠噼里啪啦往下掉,大家笑著往旁邊躲。等到山澗盡頭,見塊四方青石板像印章似的,上面蜂窩樣的小孔里長著野蘭草,花瓣上殘留的雨滴比清晨露珠還透亮。石板上還隱約看得出當年搭草屋的草屑痕跡,讓人想起隱士們風吹雨淋的日子。
最絕的是返程抄近道,密林里突然冒出段彎彎繞繞的石階。石面坑洼得像魚鱗,半截埋在落葉枯枝底下,看著像人工鑿的又找不到斧鑿痕,倒像是千百年人腳踩出來的。長滿青苔的石階時隱時現,活脫脫古代驛道遺跡,把我們都看呆了。
回頭望來時路,霧氣正順著山巒往上爬,跟剛來時繚繞的云影一模一樣。這才明白“白云澗”三字的妙處:每場雨過天晴,整條山澗就像飄在云端的仙境。忽然覺得所謂“仙人”,不過是千百年前在此生活的普通人,被時光釀成了傳說。就像這白云澗,本是水與石的較量,卻因一場雪、幾聲驚嘆,得了個溫柔又詩意的名字。
來源:明光文旅 王緒波
主辦:滁州市文化和旅游局
編輯:張榮蓉,初審:賁方舟
復審:嚴 慧,終審:高 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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