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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威評書影史
清詩時代和現代貼近,所以沒有經過長時間的淘洗,自然給人感覺是比不上唐詩了。但其實,清詩也一樣有精華和經典。
01
《山居雜詠》
明·黃宗羲
鋒鏑牢囚取次過,依然不廢我弦歌。
死猶未肯輸心去,貧亦豈能奈我何!
廿兩棉花裝破被,三根松木煮空鍋。
一冬也是堂堂地,豈信人間勝著多。
很多人在經受生活打擊和各種磨難后,要么意志消沉,要么躺平,要么覺得人生不公。同時也有人學著調整自己心態,樂觀面對各種挫折和失敗。
然而,真正能讓人從逆境中崛起的,往往不是盲目的樂觀,而是清醒的堅韌。那些在風雨中依然挺立的人,并非感受不到疼痛,而是學會了與疼痛共處。他們像沙漠中的胡楊,將苦難的鹽堿化為生長的養分,在看似貧瘠的土壤里扎下更深的根系。
古希臘哲學家愛比克泰德曾說:"困擾人們的并非事物本身,而是他們對事物的看法。"當失業的打擊來臨時,有人看見的是職業生涯的終結,有人卻發現了轉行的契機;當疾病突然降臨,有人沉浸在"為什么是我"的憤懣中,有人卻因此重新審視生命的優先級。
這種認知重構不是自我欺騙,而是一種更高級的生存智慧——用思維的鑷子,從苦難中夾取出可供成長的碎片。
現代心理學發現,經歷過適度挫折的人往往具備更強的心理韌性。就像免疫系統需要接觸病原體才能形成抗體,人的精神世界也需要在挑戰中獲得免疫力。那些主動擁抱不確定性的人,會在挫折中培養出"抗逆資本":可能是更靈活的應變能力,更豐富的社會支持網絡,或是更清醒的自我認知。這種資本不會出現在銀行賬戶里,卻能在人生崩盤時提供真正的破產保護。
苦難從來不是值得歌頌的勛章,但可以是重新認識自我的棱鏡。當生活將自己摔在地上,重要的不是躺著咒罵地面的堅硬,而是發現這個視角能看到平時看不見的星空。那些穿越黑暗的人終會明白,生命不是要躲避所有風暴,而是學會在雨中跳舞——帶著傷痕,卻跳得更從容。
02
明末詩人黃宗羲就在這樣的苦難經歷后,在隱居生活中有所感嘆,于是寫下了這首《山居雜詠》,表現出自己處困境而不屈的意志,雖歷經磨難,生活貧苦,卻依然樂觀豪邁,堅守氣節。
這首傲骨錚錚的詩句背后,卻藏著更深層的生命智慧。詩人以松木煮空鍋的意象,道破了物質匱乏中的精神豐盈——當三根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響時,蒸騰的熱氣里飄著的何嘗不是對生命本真的堅守?那床廿兩棉花綴補的破被,在朔風呼嘯的冬夜里,反而織就了最溫暖的尊嚴屏障。
這種困頓中的從容,令人想起寒山寺的晨鐘暮鼓。僧人執帚掃落葉,沙沙聲里分明藏著"本來無一物"的禪機。黃宗羲將清貧活成修行,把牢獄變作道場,正如陶淵明東籬下的菊花,在荒蕪處開出一片金甲。人間所謂"勝著",不過是蝸角虛名、蠅頭微利,怎及得心中這"堂堂地"的浩然之氣?
松木燃盡的余燼里,可以看見中國文人一脈相承的風骨。
從屈原的香草美人,到蘇軾的"一蓑煙雨任平生",再到黃宗羲的空鍋破被,這種在絕境中依然保持精神高貴的傳統,恰似暗夜中的北斗,為后世照亮了安身立命的坐標。當詩人笑問"豈信人間勝著多"時,那空鍋里沸騰的,分明是足以融化千年冰雪的生命熱忱。
03
黃宗羲是明清年間著名的思想家、史學家。這是他用人生經歷得來的成就。
年輕時候,他也是血氣方剛。父親黃尊素因彈劾魏忠賢而被削職回鄉,后來因黨禍爆發,受酷刑而死。他入朝訟冤,不但痛毆魏忠賢爪牙,還親手血刃殺害父親的獄卒。這種“義勇勃發,自分一死,沖仇人胸”的作為,讓他一時名震天下。
當他為父伸冤后返回故里時,四方名士紛紛迎接,并均以做他的朋友感到光榮。崇禎皇帝念及黃宗羲是忠烈之后,并沒有追究他擅殺的責任,自此之后,黃宗羲在士林聲名鵲起。
后來他加入復社,著《防亂揭》讓閹黨阮大鉞恨之入骨。
在南京建立的弘光小朝廷中,復社的死敵阮大鋮成為實際的掌權者,黃宗羲也成為阮大鋮重點追捕的對象。
幸運的是,黃宗羲在公差前來抓捕之前逃離南京,當他結束流亡,回到家鄉時,弘光朝廷已然傾覆。其后不久,他的老師劉宗周即絕食身亡,黃宗羲自此進入了“天崩地解”的年代,而他也正式承擔起天下興亡的重任,變賣家產,組織義軍,踏上了武裝抗清的道路。
04
后來,隨著魯王政權的式微,鄭成功攻打南京功虧一簣,尤其是老友兼同志的錢謙益等人先后去世,黃宗羲逐漸陷入四顧茫然的孤絕境地。眼看復明無望,漸入老境的黃宗羲變得心似止水,他終于主動放棄武裝抗清,進而一個人躲進山中,離群索居。
這首詩就是寫于此時。此詩自述志向懷抱,純用口語白描,然詩如其人,所呈示之高風亮節,卓行特操,凜然感人,高出于逞才搞藻者萬萬。
山居的日子清寂如水。黃宗羲晨起推窗,常見薄霧繚繞于竹林間,恍若當年與錢謙益在虞山論道時的煙霞。他拾起半舊的陶壺煮茶,炭火噼啪聲里,忽然記起少年時讀《伯夷列傳》,曾笑叔齊"義不食周粟"太過迂執——而今自己避世茹素,倒成了當代的采薇人。
石案上攤著未完成的《明夷待訪錄》,硯臺里的墨汁映出他鬢角新雪。寫至"天下為主,君為客"時,筆鋒突然顫抖起來。窗外傳來樵夫的吳語山歌,他擱筆諦聽,那調子竟與三十年前紹興義軍所唱的《抗虜謠》同出一脈。原來民間的聲音從未斷絕,只是換了詞句繼續生長。
人生就是如此無奈,改變自己心境才是正道。
05
黃宗羲一這《山居雜詠》詠嘆詩,道盡不屈,人生歷經磨難又如何?保持樂觀又何嘗不是一種釋懷?
黃宗羲筆下那支蘸滿風骨的墨筆,在《山居雜詠》中劃破了時代的陰霾。當世人皆在宦海浮沉中折腰時,他獨坐四明山麓,將滿腹塊壘化作竹窗下的金石之聲。那些看似閑適的"采菊東籬"之句,實則是用松煙墨寫就的檄文——每一筆枯潤相生的飛白里,都藏著對命運最優雅的反抗。
這位明末清初的思想巨匠,早年在黨爭中目睹父親慘死詔獄,中年時又親歷山河易主的劇痛。但他在《明夷待訪錄》中鍛造的不僅是批判的鋒芒,更淬煉出超越苦難的智慧。就像山間野梅總在雪后綻放得愈發精神,黃宗羲的樂觀從不是淺薄的笑意,而是經過思想淬火后的澄明。他在《山居雜詠》里寫"閑看兒童捉柳花",何嘗不是以天真的目光消解了歷史的沉重?那些吟詠草木蟲魚的篇章,恰似用青苔覆蓋了時代的傷痕。
這種樂觀哲學在《孟子師說》中得到更深的詮釋。當論及"生于憂患"時,他特別強調"心體光明"的修養功夫。就像他親手經營的白云莊書院,在亂世中依然弦歌不絕,用講學之聲對抗著窗外的鐵馬冰河。弟子全祖望記載他晚年"雖盛暑必正衣冠",這般莊敬的生存姿態,恰似其詩文中那些看似隨意實則骨力遒勁的章句——苦難從未改變他生命的韻律,反而讓思想的根系在黑暗中扎得更深。
今日重讀這些三百年前的山居詩句,仍能聽見其中錚錚的銅聲。當我們在電子屏幕前焦慮不安時,黃宗羲用毛筆寫就的生存智慧依然散發著松墨清香。他告訴我們:真正的樂觀主義者,首先要做時代的清醒者;而最高貴的反抗,或許就是像山間老梅那樣,在風雪中保持開花的尊嚴。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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