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上海國際電影節設立金爵獎紀錄片競賽單元的第十個年頭,作為對每年參與金爵獎“最佳紀錄片”角逐的作品以不同維度與視野,用影像化的體系譜寫著人性的光輝,見證人類面對現實困境時的反思與力量。這些紀錄片創作者在呈現世界復雜與生命多彩的同時,也展現了紀實美學、人文關懷及詩意表達。
作為中國最重要的當代藝術家之一,楊福東從九十年代末起就開始從事影像作品的創作,無論是攝影、繪畫、電影還是裝置,均以多重的文化透視、交錯的時空體驗形成獨特的文化視覺詮釋。他的作品具有明顯的多重透視特征,其作品探討著神話、個人記憶和生活體驗中身份的結構和形式,每件作品都是一次戲劇化的生存經歷,一次挑戰。
作為本次上海國際電影節紀錄片單元的評委會成員,在他看來,紀錄片跟其他的藝術創作有相通的地方,“無論是故事片、敘事電影還是紀錄片,它就像不同的島嶼,對觀眾也好、創作者也好,它就是每個人的一個精神棲息地——每個人的精神生活,就像一只飛鳥,在天上飛,也要在不同的島嶼降落,去觀賞、去生活、去體驗。”
在電影節期間,凹凸鏡DOC跟隨著評審楊福東,聊了聊他本次“神秘”的紀錄片之旅。
好紀錄片是“想象的凝固” | 專訪上影節紀錄片單元評委楊福東
采訪、整理:段昕彤
編輯:張先聲
凹凸鏡DOC:感謝您接受凹凸鏡DOC的采訪。您是一位非常知名的藝術家,您的藝術作品尤其是單幀作品似乎總是靜默的,始終在寂靜的朦朧之后進行著觀察,影像的呈現也大多是沉默的,在您看來解釋性的語言是否在紀實影像是多余的?
楊福東:其實影像的操作有很多方式方法以及不同理解的切入點,我曾經也說過,單幀的圖片,也有點像一部電影,是一個圖片的電影。對于活動影像的創作,有時候我想敘事是無聲勝有聲的,它并不總代表的是沉默,它也是安靜的,或者說是沒有臺詞的一種質感。
凹凸鏡DOC:在紀實影像中里面,聲音似乎總是需要占據很重要的位置。您認為畫面和聲音如何去組成的一個共同性的真實影像的呈現?
楊福東:延續剛剛所說的,影像創作的方式很多,敘事的角度是多樣化的,強聲音處理或者無聲處理,看的還是作者創作的視角,作者怎么去尋找自己的切入點怎么去做,它是一種多元的狀態。而且也強調說,影像是作者精神的、心靈的釋放,通過影像媒介去進行表達,我覺得這種共同性的協調就是遵循內心的感覺去做。
楊福東作品《輕輕的推門而進, 或站在原地》
凹凸鏡DOC:觀看您的作品,尤其是單幀錄像,時常能感受到影像結束了,但故事仍在繼續;對您而言,真正的故事是發生在影像當中,或是在畫框之外?
楊福東:其實很多好的作品,在你看完之后,都會給你提供一種你無法訴說的言外之意,你能感受到它的這種蔓延,感受到屏幕之外的東西,這些都是無法用言語來描述的,我會覺得這種故事之后的延續的欣賞是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
凹凸鏡DOC:當下媒介雜糅,您如何看待多種材料的融合使用?
楊福東:隨著現在時代的發展和創作的方式的遞增,我覺得影像創作的界限越來越模糊。我看到的是,很多藝術家在藝術空間里面更多地去嘗試多樣的視覺材料,把它們都糅合到空間中,比如說像多屏電影它會在多個屏幕、多個狀態中去呈現的藝術家的所思所想,包括單屏的電影也投入了一些新的科技和一些新的創作思路。
我有時覺得。現在的這種技術環境下,藝術的創作不是停在表面的媒介更新或者材料更新上的,而更多的是創作者思維的改變,比如說他創作想象的獨立性、前瞻性等等,這取決于創作者的想象如何拓展,這種影像創作的豐富性,才是最重要的。
紀錄片單元評委楊福東在金爵獎評委見面會上
凹凸鏡DOC:年輕的創作者們時常會陷入不知道怎樣操控媒介的迷茫中,您有什么建議嗎?
楊福東:很多時候,創作對于更年輕的藝術者而言,我覺得是一種勇氣的表現,因為你們年輕,我覺得可以試錯,可以做很多天馬行空、充滿想象力的事情,大膽一點,可以是不拘一格的,把創作當成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
凹凸鏡DOC:您在對參賽的影片的評判中,會更注重影像的美學表現嗎?是否有一個具體的評審標準?
楊福東:我這次看到了來自不同國家的五部作品,他們的風格是完全不一樣。對我來說,比起“評審”,更像是一次神秘旅行,很多時候我會覺得每個片子里都有特別吸引和打動我的地方,我沒有辦法說誰好誰壞,紀錄片就是有這樣的魅力,它總是能帶著你來到另外一個你可能甚至都想不到的世界。
金爵獎紀錄片單元入圍影片《沙海月明》
凹凸鏡DOC:您在觀看的時刻是否也在承擔著“第二個導演”的角色?
楊福東:我觀影的第一感受是學習,我像是一個走進陌生世界的學習者。我看到了特別有風格的紀錄片,它們非常真實,但是又超越真實。是富有那種思想和想象的作品,我帶著期待感,想去看這些作品,是一個有意思的互動的地方。
另一個感受是,我看紀錄片的時候會跟著導演的狀態去行走,有時有點像連接到了TA的世界,我會瞬間有點兒像走神似的,與自己的世界出現了一種奇怪的交流。這種感覺也是觀影的時候特別有意思的地方,這種“走神”其實是一種情緒的交流,這種交流特別美妙,尤其是在大屏幕上非常安靜地去欣賞這些作品的時候。
另外,與金·隆吉諾托導演、佩特拉·科斯塔導演在一塊兒看紀錄片的時候,我也感受到了她們的誠意,大家很尊重參賽的影片,同時也會給出自己犀利的見解。她們從專業的角度給了我更多欣賞紀錄片的棱面。
金爵獎紀錄片單元入圍影片《烈焰守護者》
凹凸鏡DOC:當下似乎在電影院安靜地去觀看90分鐘或者更久的影片變得有些難了,同樣越來越少的人會駐足在美術館中靜靜地看一幅單幀的作品,作品的藝術性會在快時代被削弱嗎?
楊福東:我覺得很多時候,有意思的作品不是靠簡單的時間來決定的,無論是很短的或是超長的片子,好的那種作品自然會帶給觀眾平靜下來的感覺,它有一種想象的凝固,這種凝固的東西是打動你的,甚至于穿透你的內心,在這種凝固下,藝術性是會被增強的。
凹凸鏡DOC:這種凝固會像中國水墨畫里的寫意的留白嗎?
楊福東:是的。因為很多的國畫,并不是表象的呈現,比如我畫個竹子,畫個山石,我不是要強調技術的好與壞,而是傳達我的這種意象的質感,它可能代表了孤獨的凝固,也可能代表其它情感的凝固,這種寫意的凝固代表著一種精神的想象,是只屬于創作者的獨特的呼吸感。
金爵獎紀錄片單元入圍影片《與康斯坦莎共雕時光》
凹凸鏡DOC:這種對美學的追求,和紀實性之間會有沖突嗎?或者說二者有沒有一個平衡的狀態?
楊福東:我覺得這中間有一個很奇怪的狀態,當我作為觀眾的時候,我會發現,當看到某個喜歡的紀錄片時,我莫名地就覺得它是美的了,那時候我甚至關注不到它的技術,而是感覺到那種天然的、渾然天成的美,或許就是拍真的、誠實的、有想象的作品,自然而然也就是美的作品。
凹凸鏡DOC:本次上海國際電影節的紀錄片單元也包含了許多對家庭、社會、政治、現代戰爭的觀察和追問,在您看來,當下的紀錄片創作者是否有新的使命?
楊福東:我以前在工作室跟學生們聊天時,我和他們分享過,做創作就是要學會堅持,持之以恒,并且一定要獨立思考,去跟隨你的思想做選擇。
我認為藝術創作是要常對生活思考,去尋找對世界的認知,并真實地面對這個世界,真實地去呈現你的世界和你對這世界中的理解。保持獨立和寬容,是非常重要的態度。
楊福東
中國導演、當代藝術家
楊福東,1971年生于北京,畢業于中國美術學院油畫系,中國最重要的當代藝術家之一。楊福東從九十年代末起就開始從事影像作品的創作,無論是攝影、繪畫、電影還是裝置,均以多重的文化透視、交錯的時空體驗形成獨特的文化視覺詮釋。他的作品具有明顯的多重透視特征,其作品探討著神話、個人記憶和生活體驗中身份的結構和形式,每件作品都是一次戲劇化的生存經歷,一次挑戰。曾參加德國卡塞爾文獻展、威尼斯國際藝術雙年展、法國里昂雙年展、上海雙年展、亞太當代藝術三年展等多個重要的國際當代藝術大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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