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一人動手術，誰能在“家屬”一欄簽字？

子女不在身邊，想入住養老院怎么辦？

當前，傳統家庭養老模式正在逐漸弱化，呈現高齡化、少子化、空巢化特點，很多老年人尤其是孤寡老人的生活無法得到家庭的充分支持，他們面臨的核心問題是：當喪失行為能力時，誰來擔任監護人？

去年10月，閔行區啟動了老年人社會監護服務“椿萱計劃”。近日，閔行區首個在養老機構掛牌的“椿萱堂”正式對外開放，還發布了首份社會組織開展監護服務情況報告，從其發布的數據中可以看出，有意定監護服務需求的不一定都是孤老，也有其他年齡段的人群。

開創社會組織擔任監護人先河

77歲的沈阿姨獨居上海，兒子定居澳門。2022年她需做腰部手術，兒子請假趕到上海匆匆簽字。為不給兒子添麻煩，沈阿姨與“盡善社會監護服務中心”（簡稱“盡善”）簽訂意定監護協議，成為“盡善”首批服務對象。今年，沈阿姨決定入住魯坤養老院時，盡善作為意定監護人，幫她完成了各種手續，并陪她順利入住。“盡善就像我的干兒子，為我解決了很多生活上的難題，我的事情交給他們，就放心了。”沈阿姨對未來感到更篤定了。

作為全國首家專業從事老年人監護服務的社會組織，盡善社會監護服務中心專門為那些沒有監護人，或者監護人因客觀條件無法履行責任的老年群體，提供咨詢對接、人身照護、財產保護、簽約公證、監督服務等服務。

“意定監護”，顧名思義就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指定監護人。《民法典》第三十三條明確：“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成年人，可以與其近親屬、其他愿意擔任監護人的個人或組織事先協商，以書面形式確定自己的監護人，在自己喪失或部分喪失民事行為能力時，由該監護人履行監護職責”。

而找不到合適的意定監護人是當下部分老年人監護領域的一個難點。比如2020年，上海一名老人指定水果攤主作為自己的監護人，同時簽訂“遺贈扶養協議”，指定在其過世后將價值約300萬元的房產贈予水果攤攤主。但是隨后，老人親屬以老人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為由，質疑意定監護協議的有效性。

去年2月，全國首例由法院指定社會組織為監護人的案例就與“盡善”相關。陸女士年近七十，父母和丈夫均已身故，兒子已成年，但患精神疾病長期住院。陸女士戶口屬于閔行區“社區公共戶”，并無對口的管轄居委會，監護人問題亟待解決。最后法院指定盡善社會監護服務中心為陸女士的意定監護人，該案例開創了社會組織擔任監護人的先河。

去年10月，閔行區啟動“椿萱計劃”，通過引入盡善，專為沒有監護人或監護人因客觀條件無法履行責任的老年群體（如社會孤老、獨生子女傷殘家庭、子女在海外的家庭等）提供咨詢對接、人身照護、財產保護、簽約公證等服務，這也是全國首個區級層面推出的針對特殊老年人的系統化關愛計劃。

目前，“椿萱計劃”已在閔行14個街鎮實現全區覆蓋，前不久，“椿萱堂”又開進浦江魯坤養老院，該院成為閔行區首個開設“椿萱堂”的養老機構。在該站點，院內安排專人專管，同時積極打開“院門”，讓社區老人能夠就近了解到老年人監護相關資訊。“有不少老人來咨詢意定監護相關信息，沈阿姨是我們院站點掛牌后第一位簽約入住的老人。”該院負責人表示。

醫療服務等需求位列前三

目前，到底是哪些人在接受社會化的監護服務？近日，盡善發布了首份社會組織開展監護服務情況報告，對盡善成立至今四年多來積累的一線服務的數據進行了總結與分析。

截至2024年12月，盡善總計完成了482次服務，累計服務時長2855.3小時。報告顯示，在一對一深入咨詢的近200個案例中，無直系親屬的占58.4%，有直系親屬的占41.6%。

“在有直系親屬的老人中，60%擁有子女，這與人們通常認為的‘有需求的老人多為孤老’的印象有所不同。”閔行區盡善社會監護服務中心總干事費超說，在咨詢過程中，老年群體監護需求位列前三的分別是權益維護、生活照管、醫療服務。

報告顯示，通過對于平均服務時長的分析，醫療健康服務時長最長，達到4.82小時，反映出此類服務涉及較復雜的健康管理和康復任務。而日常探視照管服務時長雖然最短，但頻率較高。身后事務執行服務時長高于平均水平，主要是因為涉及身后事務辦理的流程較多，同時也包含了部分遺囑執行工作的復雜性。“從服務類型來看，無論是服務時長還是服務次數，占比最高的都是醫療健康服務以及日常探視照管，兩者相加的比例超過了80%。”費超說。

意定監護需求不局限于老年人

“目前，咨詢和服務的老年人群體的平均年齡為76歲，而上海的老年人群體大多集中在60到70歲的區間，意味著未來5到10年內，這部分老年人的監護需求將逐漸顯現，并逐步增加。”費超說，基于當前的服務情況和未來趨勢，盡善呼吁社會各界，尤其是社會組織和社會工作者參與到老年監護服務中來。

記者注意到，意定監護的需求并不局限于老年群體，也有正值青壯年的委托人。80后張先生一直單身，父母遠在東北，他在上海也沒有其他近親屬。前不久張先生要去醫院動一個頸部手術，年邁的父母無法來滬，他找不到人在手術單上簽字，于是他通過公證處找到了一家社會組織。“這個服務屬于單次醫療代理及監護服務，屬于意定代理及監護的范疇，但代理和監護的事宜嚴格限定在本次醫療框架內。”張先生后來與那家機構簽訂了單次醫療代理及監護協議，整個醫療代理過程包含了入院、出院、轉院、全身檢查、手術簽字等相關環節。

四十多歲的施某，患有精神分裂癥，被認定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2021年，施某父親去世后，他的母親孫阿姨開始擔憂兒子的未來，便到普陀公證處咨詢孩子未來監護人的問題。公證員向孫阿姨推薦了盡善。在經過長達三年多的接觸和觀察后，今年1月，孫阿姨在病重期間立下公證遺囑，指定盡善監護中心作為兒子將來的監護人。今年2月，孫阿姨因病去世，母子倆戶籍所在的嘉定區人民法院，同意變更監護人。嘉定法院還在判決書中要求，盡善監護中心在每個季度，向監護監督人普陀公證處，提交監護履職報告。

“法院對于這類監護案件，設立的監護監督機制，為今后類案的審理，提供了可借鑒可復制的思路。”人大代表認為，《民法典》的實施將“意定監護”使用范圍擴大到了全體成年人，其實為我們提供了更多的自主選擇權利，也讓大家多了一份保護自己權利的工具。而這一制度的完善，還需進一步細化配套制度體系，讓意定監護惠及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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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海燕

微信編輯：佳思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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