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旅行發(fā)燒友,每年都會花很多時間走在路上。我也會提前做攻略,設(shè)計旅行線路,但旅行的目的地對我來說并不重要。我更看重的是旅行本身,或者說“走在路上”的感覺。
生活在俗世中,每天面對同樣的人,重復(fù)同樣的事,糾纏于各種細枝末節(jié),難免讓人厭倦,是旅行賦予了“遠走高飛”的意義。雖然只是暫時的逃離,但畢竟避開了太熟悉的環(huán)境和人群。只有行走在路上,我才是真正放松的,才能真正放飛自己的心情。
旅行,營造出的是一個時間的縫隙。在這個縫隙中,你從熟悉的生活中抽離出來,置身于陌生的環(huán)境中,形成一個相對獨立的人生空間。我經(jīng)常在疾馳的列車中凝望窗外廣袤的田野,和那些隱秘的小徑。我會暗自思忖,這些小徑通向何方?一個騎著老式自行車的農(nóng)人匆匆遠去,他又去了哪里?
世界上有太多的地方是我不知道的,有太多的人群是我不了解的,這樣神秘莫測的世界勾起我無限的遐想,促使我去旅行,去探索。
瀘沽湖風(fēng)光。視覺中國 資料圖
所以,對于我來說,出門旅行充滿了不確定性,和某種未知的驚喜,即便是一次偶然的堵車,也會讓我感到莫名的興奮。有一次,我從麗江去瀘沽湖,當大巴行駛至一處鐵索橋附近時,突然堵車了。大家紛紛下車,舒展疲倦的身體,看著排在前面的車隊長龍,未免長吁短嘆。我卻沒有絲毫的焦慮,這里處處都有好風(fēng)景,隨便停在一個地方,都能讓人沉醉其中,流連忘返。既然有緣停在這里,不妨隨便走走看看,我將其視為額外體驗和收獲。
還有一次在陜西。那是一個春日,我從延安出發(fā),目的地是黃河壺口瀑布。那一路路況極差,塵土飛揚,簡陋的中巴車在曲折蜿蜒的山道間行駛,忽上忽下,忽高忽低。有一段路完全是在視野開闊的山頂上狂奔,只見連綿的群山被踩在腳下,溝壑縱橫、蒼涼粗獷,又帶有一絲讓人悵然若失的柔情。中巴車在盤山公路的一個拐彎處停下了,前面正在修路,暫時無法通行,大家只能下車等候。
車里的乘客基本都是附近鄉(xiāng)民,只有我是外來客。我跟隨他們下了車,一個人坐在一邊,戴上MP3開始聽歌。當陜北民歌響起的一剎那,一股蒼涼厚重的激情瞬間涌上心頭,舉目四望,黃土高原連綿不盡,峰巒起伏,蒼茫壯闊,歌聲與景色相互交融,一時間令我沉迷其中。天漸漸黯淡下來,暮色四合,車輛陸續(xù)通行,這次堵車給我留下了堪稱完美的記憶。
在我的旅行經(jīng)歷中,古城與古鎮(zhèn)是常去造訪的地方。作家汗漫在他的《上海記》中這樣寫道:“小街、石板路,被千年來的鞋子、馬蹄、驢蹄消磨……為我猜想舊人舊生活,提供了一個樣式。”古典時期,有許多意象是可以寫入詩歌的,比如紅燭滴淚和月光盈屋,均可寄托相思,但在現(xiàn)在,這種詩意大多失去了憑依。是依然活著的古城與古鎮(zhèn),讓我們見證了先人生活的痕跡,喚醒了我們內(nèi)心的懷舊情結(jié),并讓我們思考“如何作為‘一個人’而不是‘一個人物’,去活著,喜悅著,疼痛著”。
我時常慨嘆,當下的城市太容易發(fā)生變化,僅僅幾年時間,就會變得完全陌生。荷蘭畫家維米爾有一幅名曰《代爾夫特的風(fēng)景》的畫作,此畫作于1659年到1661年間,相當于清代的順治朝末期。令我感到驚奇的,不是這幅畫本身,而是時至今日,仍然能夠找到維米爾完成這幅畫的地點。時光流逝,世道滄桑,幾個世紀過去了,城市的舊顏卻未改變,這是多么難得啊!
普魯斯特盛贊《代爾夫特的風(fēng)景》是“世界上最美的畫作”;作家貝爾特臨終前想起了這幅畫,口中不停念叨:“有風(fēng)檐的黃色低矮墻面,黃色的低矮墻面。”他是想起了故園?還是想起了兒時嬉戲的老房子?
每一座古城與古鎮(zhèn),都是一曲穿越時空、繁華落盡的挽歌,將我們帶回過去生活的場景,重溫消逝的時光。我頻繁造訪這些古城與古鎮(zhèn),正是為了在這個急劇變化的年代,尋找那些始終不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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