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為回紇種，五代時胡嶠居契丹，始食西瓜，云契丹破回紇，得此種。見《五代史·四夷附錄》。孟夏中旬浸其種子，一晝夜而后下之，半月發(fā)芽，宜覆以棕櫚毛。花色黃，謝后四十日，結(jié)實成熟，即可采而食矣。置瓜于沙地上，可以久儲不壞。

徐家青，西瓜名，產(chǎn)于吾蘇虎丘。又薦福山，亦產(chǎn)西瓜，味甘而松，尤為雋品。

學(xué)友袁無咎曾留學(xué)美利堅，謂彼邦亦有西瓜，瓤多深紅色，食時和以鹽，別有風(fēng)味。

剜去西瓜之瓤，置鴨于其中而蒸煮之，曰西瓜鴨，腴美清香，夏日家饌中之無上妙品也。

西瓜去瓤存皮，以刀鏤之，成種種花紋，中燃以燭，懸之照夜，綠色沉沉，名曰西瓜燈。兒時常玩之，惜年光不能倒流，此樂無從再得矣。

西瓜多仁，或紅或黑，收而曝干之，可以炒食，稱之為杜園瓜子。納涼夜話，團聚一家，撮瓜子而細剝之，亦家庭間之樂事也。

曩年，西瓜每擔約售一千數(shù)百文，有某甲欲購瓜，還以六百文之價。瓜販曰：六百文只可買瓜皮。蓋故意辱之也。某甲聞之，探囊出六百文，剜其瓜皮。瓜販恐懼，始以軟語賠罪，然瓜已被剜過半矣。此為吾蘇事，一時傳為笑談。

瓜皮鹽漬之，可以佐粥，且可治喉痛，其性涼，甚有功效。

西瓜以表皮有蟲嚙斑痕者甜，試之果然。

西瓜漿多，飲之堪清暑熱，或漉汁而以文火煎之，煎至七八分，攪糖細煉成膏，可以久藏不壞。隆冬沸水沖之，以之餉客，無不詫為異味。

陳以一，任墨西哥領(lǐng)事有年，為談該邦國旗分紅、白、綠三色。相傳革命之役，革命軍戰(zhàn)敗，退駐某地，各食西瓜解渴。軍官演說激勵，眾兵舉手表示贊成，不禁將西瓜擎起。適敵人追蹤而至，遙望革命軍方面，有物起落，一片血色，驚疑不敢進擊，革命終獲轉(zhuǎn)敗為勝，于是取西瓜紅、白、綠三色為國旗。

吾蘇葑溪農(nóng)戶某，見田畦間產(chǎn)一瓜，碩大無朋，權(quán)之重五十斤。農(nóng)民素重迷信，尊之為瓜王，謂不可剖食，食之必干天怒，有雷霆之虞，供諸神廟，往觀者戶限為穿也。友人經(jīng)大猷，謂此不足奇，曩曾赴魯，濟水之陽，有楚黃村焉。楚黃以產(chǎn)西瓜著，瓜作長圓形，略如此間之枕瓜，惟兩端彎垂，中腰特細，若加束然。每枚重量，輒在百斤以上，且概不分剖零賣，必合數(shù)家購啖之，否則啖之不盡，暴殄可惜也。味絕甜，剖之，漿液溢流，清芬撲鼻。以中腰特細若加束故，往往左端之瓤，白侔于雪，右端則紅艷于霞。瓜仁亦殊大，多黑色，第堅硬不可炒食耳。是瓜所產(chǎn)不多，熟時，常由農(nóng)民二人共擔一瓜，餉諸紳富家，以博厚值，謂之送瓜。

數(shù)年前，吳佩孚張夫人，運大宗西瓜，采用古時瓜戰(zhàn)之典，犒賞戰(zhàn)士。心漢閣主有《瓜戰(zhàn)》詩一絕云：“激勵三軍奮斗時，特標瓜戰(zhàn)好名詞。將軍儒雅夫人妙，雙管聯(lián)吟瓜戰(zhàn)詩。”

選自鄭逸梅著《花果小品（增訂本）》，中華書局2024年6月出版

跟著掌故大家鄭逸梅，多識草木掌故，神游眾香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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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逸梅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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