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一年后,喻臨第一次打電話給姜慕澄,一共說了兩句話。
一句是:“新婚快樂。”
另一句是:“你承諾過,我死后,會為我扶棺。”
……
“你成功申請安樂死的電話,打到我這里了。”
電話中,姜慕澄的聲音冰冷:“用這種方式讓我找你,有意義嗎?”
空蕩的房間里,喻臨捂著鼻子,鮮血從指縫滴在手機屏幕上,染紅了一片。
他指尖微顫地擦去血跡,看了屏幕上姜慕澄的名字幾秒,才啞聲開口:“對不起。”
電話中沉默了片刻:“喻臨,我們已經分手一年了。”
喻臨微怔,眼前忽而有些模糊。
她是在提醒他,可他怎么會忘?
一年前,那個大雨瓢潑的夜晚,姜慕澄沒有任何預兆地冷冷對他說出了“分手”。
他站在姜慕澄家門口,在大雨里整整等了她一整晚。
結果鄰居告訴他,姜慕澄在和他說完分手后,就出國了。
到最后,連個分手的理由,一句再見,都沒留給他。
如果不是這通電話,她估計,永遠都不會聯系他。
喻臨看著窗外冷冷的雨,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喉嚨里被涌堵著說不出話。
半響,他才回:“我知道。”
“所以你想死,可以死遠點,不用告訴我。”
姜慕澄冷漠地說完,毫不留情地掛了電話。
電話中的忙音響起,像是鼓槌一樣,一聲一聲重重敲在喻臨心頭。
他在地上蹲了很久,才起身去洗凈臉上的血跡。
冷水拍在臉上,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是瑞士的安樂死醫療機構。
“抱歉,因為中午沒打通你的電話,所以打了你的預留電話。”
喻臨疲倦道:“沒事。”
中午那時候,他正巧還在前來瑞士的飛機上。
“安樂死執行需要關于證明你病癥的資料,你還需要在瑞士當地再做一次檢查。”
喻臨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的臉,無力道:“好的。”
掛完電話,喻臨就打車去醫院。
車輛行駛在瑞士街道上,隱約能看見高聳的阿爾卑斯山。
這座如雪的城市,很多年前,他無數次和姜慕澄說想來看看。
沒想到,最后成了他生命的終點。
檢查報告很快出來,血癌骨轉移,治療已經沒了意義。
喻臨在一眾醫生同情的目光中,習慣地將診斷證明收進了包里。
剛要走出去,他的腳步卻忽然頓住,連呼吸都猛地窒住了。
他從來沒想過,他還能再次看見姜慕澄!
姜慕澄就站在走廊盡頭,還穿著他之前給她買的大衣,一年沒見,好像又更加穩重了些。
清麗冷艷的臉,深邃淡漠的眼神。
每一處,都讓他在這一年內,無數次帶著回憶入夢,又帶著淚水醒來。
喻臨眼前瞬間模糊,刻意塵封的那些記憶碎片,也如潮水般在腦海中涌現。
從姜慕澄給他折的1530顆滿天星,到戀愛七年來每天不間斷的早安晚安,再到為他一句想你,大雪天開車四百公里來見他。
他以為他會和姜慕澄一直一直愛下去,直到那天,姜慕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留給他冷漠的背影,任他怎樣哭喊挽留,都不曾回頭。
這些過往,喻臨本以為只要強逼著自己,總有一天,他就都能忘了。
可在看到姜慕澄的那一瞬間,死死壓抑的酸澀還是反撲上來,幾乎將他的心淹沒。
他攥緊手,想,瑞士可真小啊。
姜慕澄也看見了他,微微一怔后,便皺眉走了過來。
喻臨心一顫,剛想說話,就聽姜慕澄冷冷開口:“我說了,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她的臉色很冷,清冷的眉間有些不近人情的淡漠。
喻臨緩緩攥緊了手:“我只是來做體檢的。”
“體檢?”姜慕澄根本不信。
“這樣的謊話有意思嗎?一年前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不愛你了,死纏爛打了幾次還不夠?現在追到瑞士來,只會讓我覺得更惡心。”
喻臨臉上的血色頓時一寸寸白了下去。
一年前,他確實不能接受姜慕澄斷崖式分手,所以用了很多種方式找她。
可這一次,不是了。
他看著姜慕澄,喉中微澀,可還沒說話,就聽見一道聲音傳來。
“慕澄。”
喻臨一頓,回頭,就見一個男人走過來和姜慕澄十指相扣。
那男人打量了他一眼,笑著問姜慕澄:“慕澄,這是誰啊?”
他不認識喻臨,喻臨卻認識他。
他是姜慕澄的男朋友,或者說,現男友——江翊。
姜慕澄唇瓣微動:“前……”
“鄰居。”
喻臨打斷她,低聲道:“我們只是前鄰居。”
姜慕澄頓住,眸光沉了沉,沒說什么。
江翊聞言,笑著走到喻臨面前,伸手:“你好,我是慕澄的未婚夫。”
未婚夫三個字他咬得很重。
喻臨低下頭,看見江翊手指上戴著一枚戒指。
戒指上的鉆石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深深刺痛了喻臨的眼。
他下意識問:“你們要結婚了?”
江翊幸福地笑著:“是啊,慕澄上個月剛向我求婚。”
“哦……恭喜啊。”
喻臨抬眸看向姜慕澄,故作輕松道:“日期是哪一天啊?”
姜慕澄看他片刻,淡淡說出了一個日期。
“7月1日。”
喻臨頓住,只覺得像是有一把刀狠狠插進了他的心里。
他臉上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住。
7月1日。
那天是他,安樂死的日子。
7月1日,是一個很特殊的日期。
那天,是喻臨的生日。
三年前,也是那天,姜慕澄向他求了婚。
他或許永遠也不會忘了那個夜晚。
蠟燭火光明明滅滅,蛋糕上畫著他最愛的滿天星辰……
二十三歲的姜慕澄無比虔誠地將所有家當全堆在他面前。
“這是我的車,這是我的房產證,這張卡里有我的所有資產。”
幽幽燭火映照她稚嫩的臉龐,她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抬頭看向他。
“我以為開口的時間地點很重要,后來才發現,其實唯一重要的只有你,我知道你一直想去瑞士,但我已經等不及了,我們可以在瑞士結婚,此刻,我只想知道……”
“喻臨,你愿意和我結婚嗎?”
過往的畫面,一幀一幀回放在他的眼前。
現在,他們如約一同站在了瑞士的土地上。
姜慕澄走向婚姻,而他,走向死亡。
喻臨看著姜慕澄,她還是那張臉,卻再看不到過去的一點影子。
他深吸一口氣,淚水瘋狂在心里流淌,可臉上卻沒有一滴淚。
他笑著說:“恭喜,祝你們幸福。”
醫院回廊的風聲嗚咽,不知道是在為誰哭泣。
從醫院出來,喻臨去醫療機構送資料。
工作人員接過資料:“施行安樂死時,需要親屬在場……”
他說著看向喻臨無人的身后,目光頓了頓。
喻臨“嗯”了一聲。
“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工作人員沒再說什么,微微嘆了口氣。
“還有3天時間,你……就好好享受最后的時光吧。”
離開機構后,喻臨接到了姜慕澄打來的電話。
他愣了幾秒,才接起來。
電話那邊沒有說話,只有輕淺的呼吸聲,可喻臨還是紅了眼眶。
他暗罵自己沒用,深吸一口氣,才顫聲喊道:“姜慕澄……”
下一刻,那邊傳來江翊的聲音:“不是她,是我。”
恍如一盆冷水從頭淋下,喻臨猛地驚醒:“抱歉,有事嗎?”
“明天我和姜慕澄去挑婚紗和西裝,她說讓我來選,但我眼光不好,身邊也沒有別的朋友,我想讓你幫我一起挑,可以嗎?”
電話中江翊聲音溫柔。
喻臨攥緊手機,下意識想拒絕:“我……”
可話沒說完,就被姜慕澄淡漠的聲音打斷:“明天上午十點,位置短信給你。”
她說完,不給喻臨任何拒絕的機會,掛了電話。
不過片刻,喻臨就收到了姜慕澄發來的位置和五千塊。
還有一句話:“勞務費,我不想讓江翊不開心,拜托了。”
喻臨看著這句話,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回復:“好。”
第二天,喻臨如約到婚紗店。
他坐在沙發上,看著江翊拿著婚紗和西裝的圖冊,笑著問姜慕澄好不好看。
姜慕澄溫柔地看著他,每一件都說好。
喻臨怔怔地,忽然想起很久以前。
姜慕澄也曾拿著婚紗和西裝的圖片給他看,笑著說要成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站在他身邊。
那時,她眼中的甜蜜仿佛能將人溺亡,他陷在那雙眼睛里,就真的以為,他們一定會步入婚姻的殿堂。
從未想過,一年后的此刻,他會成為窺探姜慕澄幸福的前男友。
一陣陣的疼意直往喻臨心口竄,他別開視線不想再看,江翊卻拿著選好的照片遞到他眼前。
“她說我眼光太差了,這套明明很好看啊,她就非說不行,死都不要這一套,你來看看行不行?”
喻臨低頭,就看見圖冊上,江翊選的正是他曾經說過喜歡的那套。
所以,姜慕澄才不想要這套嗎?
喻臨不由脫口而出:“你還記得……”
“記得什么?”
姜慕澄挑眉,語氣淡淡地打斷他:“我只是覺得,款式太舊了。”
喻臨怔怔看著姜慕澄冰冷的神情。
半響,他點點頭:“是,是過時了。”
款式過時。
人,也過時了。
他想體面地笑笑,把這個插曲帶過去,卻怎么也彎不起唇角,只能低下頭掩飾。
卻突然感覺鼻尖一熱,鮮紅的血滴在畫冊上。
他一愣,剛想去擦,卻見姜慕澄猛地站了起來。
“你怎么回事?”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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