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白酒圈出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酒,整得我這位以解惑小眾風味為主的白酒主播都跟不上他們的節奏。相比七八年前,白酒追求名廠風格,現在這個轉變,讓我一時都難以適應。
其實這也是短視頻普及帶來的媒介變化從而產生的結果,大家想買純糧酒,一幫人跑到酒廠釀酒車間,一邊拍釀酒,一邊直播賣酒。大家想要有特點的酒,就在糧食原料上下功夫,因為糧食原料大家看得見。
其實從生產角度,做出特點更多是通過調整制曲、發酵、勾調配方來實現,然而這在視頻上不好實現。用不同的糧食,大家看得見,于是一些酒廠就開始用各種糧食釀酒,管他好不好喝,只要是糧食釀的就可以。
我寫這篇文章是因為實在看不下去了,釀新工藝酒容易,釀好很難,這里面絕大多數都是黑暗料理。老一輩為什么不用那些糧食釀酒,都是有原因的。
釀一款好酒,從糧食角度,糧食要淀粉含量高,含有少量蛋白質,油脂含量低,水分較少,質地較硬,這樣才有可能釀好酒。
最近有酒廠用純綠豆釀酒,并諷刺一些酒廠做的綠豆酒要么是露酒,諸如瀘州老窖綠豆大曲,要么在釀造過程中只少量加有綠豆發酵,諸如明綠液,這樣出來的酒都不叫真正的綠豆酒。
但關鍵問題是真正的綠豆酒好喝嗎?濃香工藝用綠豆在民國時期安徽和四川都有酒廠生產,當時四川瀘州就有酒廠用綠豆發酵,但是是綠豆和高粱混合發酵,綠豆最多只用10%,剩下90%都是高粱。為什么不全用綠豆,是因為綠豆油脂含量高、蛋白質含量高,蒸煮易爛,直接釀出酒率低,酒體有油味,口感差,質量低,雜醇油高,飲后體感不好。
正是因為綠豆這種特性,綠豆混合高粱釀造的酒發酵期也不長,明綠液在發酵時只加少量綠豆,主要讓酒體賦予淡淡綠豆沙香。
純綠豆釀出來的酒香氣也只有淡淡的綠豆沙香,并沒有比混合發酵的綠豆酒濃郁多少,這股綠豆沙有點像傳統綠豆糕中加了很多豬油做出來的香氣,明綠液的綠豆沙香比較清新,當然明綠液更多香氣是傳統濃香白酒香。在酒體上,純綠豆酒有油脂感,酒體收口快,有爆口感。雖然此酒是純糧酒,但也只是低端白酒水平,在數據指標上,這類酒的雜醇油含量很高。從打分角度,水平還不如金屬蓋洋河大曲。
而這也是大廠根本不會釀純綠豆酒的原因,綠豆成本高、出酒率低、操作麻煩(主要是綠豆煮爛之后容易粘在一起,需要加輔料不斷打散),而這也導致釀綠豆酒綜合成本高,結果釀出來之后品質又不好,所以大的酒廠都放棄了釀純綠豆酒。
不過對于網紅酒廠,釀純綠豆酒確實是一個宣傳噱頭,可以吸引很多人的關注。從這個角度,有好多糧食可以操作,釀完綠豆酒之后,可以再釀豌豆酒、黃豆酒、紅豆酒、芝麻酒(宣傳上可以說用芝麻釀出來的酒才能叫芝麻香酒)……
除了綠豆酒,最近我也品鑒了用純枸杞釀的酒,品鑒之后味道一言難盡,整個感覺像酒精里面加了一點枸杞香,其實這個味道反而是真正蒸餾的枸杞酒。其實枸杞蒸餾酒的特點跟水果白蘭地一樣,由于枸杞糖分含量高,水分含量高,淀粉含量少,質地軟,所以枸杞酒一般都是液態法發酵。蒸出來的原釀酒香氣比較淡,帶點酒精口感。
其實我覺得蒸餾枸杞酒不如泡枸杞酒,這樣枸杞的味道還實在一些,酒質也好一些。蒸餾出來的枸杞酒,不如放在橡木桶里面存放一段時間,這樣出來的酒味更豐富一些。
這段時間,又有一些酒廠推出茶葉白酒,有的酒廠甚至說自己的茶葉白酒是釀出來的。說實在話,純用茶葉釀酒得不償失,茶本身含有較多茶多酚,其會抑制微生物發酵,且茶含糖量低。經過特殊處理的茶可以發酵,但成本高,一方面茶葉的成本高,另一方面處理的成本高,再一方面茶的含糖量低,出酒率極低。最后釀出來的酒很有可能跟枸杞酒一樣,酒精味道里面帶有一點茶香。
當前茶風味酒主要有三類工藝,一類是用露酒工藝,將茶葉萃取物加入發酵好的白酒中并貯存而成;另一類是串蒸工藝,比方說在蒸酒的時候放點茶葉混蒸,將酒體蒸出一點茶味;再一類是串蒸發酵結合工藝,串蒸的操作跟第二類一樣,只是蒸好后的茶葉放入糟醅中進入下一輪發酵,然后宣傳自己是有茶葉參與發酵的酒。
三種工藝里面只有第三類屬于有茶葉參與發酵的白酒,但市面上這種酒做得很少,且并不成功。
純串蒸這一套玩法有點打擦邊球,這不禁讓我想起,貴州有些藥香味重的董香酒,藥味重得不自然,且跟曲香完全不協調。其實貴州白酒的藥味都是藥曲帶來的,正常發酵的酒藥香和曲香是相輔相成的,不可能有脫離感。
其實當前能釀好白酒的糧食原料都已被名優酒廠實驗,在我品鑒的各種糧食原料酒中,高粱、小麥、大米、糯米、玉米、大麥、青稞、燕麥、蕎麥、苦蕎都可以釀出品質不錯的白酒;薏米、蓮子、小米釀出來的白酒品質要差一些;綠豆、豌豆、黃豆釀出的白酒品質都不好;枸杞、水果因為水分含量高,糖含量高,淀粉含量少,硬度低,因此只能液態法發酵,釀出的酒更像食用酒精。
對于酒友來說,要想找純糧好酒,從糧食原料角度,還是在能釀好酒的糧食原料中找,稀奇古怪的糧食原料真的不用想。那些大廠試驗不合格的玩法成為一些小廠的營銷噱頭,雖然有些小廠很努力,正兒八經把酒釀出來了,但沒有意義。
對于這些小廠,我也奉勸一句話,這玩意做個營銷噱頭偶爾操作一次就可以了,真不要當真,熱度過去之后,你會發現這酒沒有多少復購率。品質擺在這里,你價格賣不上去,釀造成本壓不下來,還怎么玩?
用與眾不同的糧食釀酒確實會得到一些人關注,但有多少人會為你的釀造試驗買單,長期做這種試驗,消費者審美疲勞之后,以后的生意還怎么做?建議這些酒廠回歸本真,用適合釀酒的糧食原料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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