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難相識。”萬事萬物,都講究一個緣。
緣分到了,一切皆好說。
緣分盡了,要么咬牙放手,要么默默遺憾。
古人怎么說“緣分盡了”?
九首詩詞,從決裂到釋懷,道盡人間緣分已盡的痛苦。
《寫情》
李益
水紋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從此無心愛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樓。
譯文:
躺在精美涼席上翻來覆去瞎琢磨,盼了那么久的好約會,一晚上就徹底黃了。打從今兒起,再好的夜晚我也沒心思欣賞了(無心愛良夜),管它月亮是圓是缺,愛落哪落哪去吧!
這詩把失約后的那種“萬念俱灰”寫得特別到位。本來滿心期待,結果瞬間破滅。
明月、良夜,本來是浪漫的象征,可對心死的人來說,這些美好反而成了諷刺。
緣分斷得干干凈凈,連帶著對生活也失去了熱情。
《釵頭鳳·紅酥手》
陸游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譯文:
你紅潤的手捧著黃酒,滿城春天的風景里,你像宮墻里的柳枝,看得見摸不著。那年的“東風”太狠,把我們的快樂都吹散了。幾年分開的日子,我心里全是愁。錯啊錯啊錯!……曾經的誓言還在,可我連封信都沒法給你。罷了罷了罷了。
“錯錯錯”、“莫莫莫”,六個疊字,像錘子一樣砸在心上,是悔恨,是無奈,是絕望到極點的吶喊。明明愛還在,但現實如銅墻鐵壁),連封信都寄不了,這緣分被外力硬生生斬斷,想續都續不上,只能認命。
深愛的兩個人,被現實逼得必須分開,連問候都是奢侈,這種緣分盡了的無奈和痛,深入骨髓。
《卜算子·贈妓》
謝直
雙槳浪花平,夾岸青山鎖。你自歸家我自歸,說著如何過。
我斷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將你從前與我心,付與他人可。
譯文:船槳劃開水面,兩岸青山像鎖住了江水。你回你的家,我回我的家,別說以后咋過。我絕不會再想你,你也別想我了。把你以前對我的好、我對你的心意,都送給別人吧。
相戀最怕相離,謝直沒扯什么“山無棱”,直接說“各回各家”,甚至勸對方“別再想我”。
不是絕情,是知道這段感情沒結果,不如早點斷了念想,省得互相折磨。就像你和一個人明明沒未來,與其耗著,不如說“我們到此為止吧”。
《清平樂·留人不住》
晏幾道
留人不住。醉解蘭舟去。一棹碧濤春水路。過盡曉鶯啼處。
渡頭楊柳青青。枝枝葉葉離情。此后錦書休寄,畫樓云雨無憑。
譯文:
想留你,留不住啊。你帶著酒意解開船纜就走了。小船劃進碧綠的春水,一路經過清晨黃鶯啼叫的地方。
渡口邊楊柳青青,一枝一葉都像在訴說著離情。以后別再給我寫信了,咱們之間那些事,哪有什么真的?
晏幾道寫的是“留不住”的無力感。對方喝醉了酒執意走,他站在渡口看船越走越遠,連楊柳都替他難過。
“此后錦書休寄”是最后的尊嚴:難過也用,既然你要走,我也就不追了,過去的甜蜜就當沒發生過,從此兩不相欠。
《句》
釋仲殊
天長地久大悠悠,爾既無心我亦休。
譯文:天地這么大,日子長著呢。既然你對我沒心思了,那我也不折騰了。
這詩像一句嘆氣。釋仲殊是和尚,可能經歷過感情糾葛。他說得直白:緣分這事兒,得兩個人愿意。你都“無心”了,我還耗著干嘛?
感情就像拔河,一個人松手了,另一個人再拉也沒意思。
緣分?你沒心,我收心!既然沒有緣分,那就大大方方轉身,比拖泥帶水強多了。
《卜算子·答施》
樂婉
相思似海深,舊事如天遠。淚滴千千萬萬行,更使人、愁腸斷。
要見無因見,拚了終難拚。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愿。
譯文:
對你的思念像海一樣深,過去的美好卻像天一樣遠。眼淚流了千千萬萬行,更讓人愁腸寸斷。
想見你,沒理由見,想徹底了斷,又實在做不到。如果這輩子咱倆真是沒緣分,那只能期待下輩子再續前緣了!
這是樂婉回復施酒監的詞。施酒監愛她,卻要離開,她沒怨恨,反而溫柔:“我知道咱倆沒緣分,但要是下輩子還能遇見,我等你。”
“來生愿” 聽著浪漫,其實是無奈。就像現在有人說 “如果下輩子能遇見,我一定抓住你”,說白了就是這輩子緣分太淺,除了許愿,啥也改變不了。
《有所思》
漢樂府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瑇瑁簪,用玉紹繚之。
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
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
譯文:
我有想念的人啊,他在大海的南邊。拿什么送給你呢?一支鑲著雙珠的玳瑁簪子,還用美玉纏繞裝飾。
聽說你變心了!把這簪子扯碎!砸爛!燒掉!燒掉還不算完,還要迎著風把灰全揚了!從今往后,再也不想你了,我和你一刀兩斷!
漢代女子的心思直爽又剛烈。本來精心準備禮物,結果聽說對方變心,立刻“拉雜摧燒”。不是作秀,是被背叛后的憤怒。愛得多深,恨得就多烈。
“相思與君絕” 像甩下一塊石頭,濺起一片水花,然后頭也不回地走,是決裂,也是自救。
《踏莎行·碧海無波》
晏殊
碧海無波,瑤臺有路。思量便合雙飛去。當時輕別意中人,山長水遠知何處。
綺席凝塵,香閨掩霧。紅箋小字憑誰附?高樓目盡欲黃昏,梧桐葉上蕭蕭雨。
譯文:
以前覺得海平靜得像鏡子,仙山也有路可走,早該和你一起飛走的。可我當時太輕易就和你分別,現在山高水遠,上哪兒找你?
華麗的宴席落滿灰塵,香屋也蒙了霧。想給你寫封信,又能寄給誰?我站在高樓上望到黃昏,梧桐葉上的雨,滴得人心慌。
整首詞彌漫著追悔莫及的愁緒。本無障礙,卻因“當時輕別”釀成大錯,導致自己無處尋覓。人去樓空,情書難寄,黃昏高樓、梧桐夜雨,孤獨寂寥達到頂點。一個輕易的轉身,可能就永遠走散了。
緣分?一別難尋,只剩追悔。
《送妻》
楊志堅
平生志業在琴詩,頭上如今有二絲。漁父尚知溪谷暗,山妻不信出身遲。
荊釵任意撩新鬢,明鏡從他別畫眉。今日便同行路客,相逢即是下山時。
譯文:
我這輩子就想寫詩彈琴,現在頭發都白了。漁夫都知道山谷里暗,我老婆卻嫌我沒本事。
她隨便戴個木簪子梳頭發,我也不用管她跟誰畫眉毛。從今天起,咱們就像路上遇到的陌生人,以后見了面,就當是下山時的路人吧。
楊志堅家窮,妻子嫌他沒出息要離婚,他沒鬧,反而寫詩說:“你要走就走,以后咱們各過各的。”
古代能這么體面的男人不多,詩里沒有指責,只有釋然。“相逢即是下山時”,直接把夫妻關系降格為“陌生人”,連打招呼都省了,徹底切割,恩斷義絕。
緣分被現實徹底擊碎。
其實啊,不管哪個時代,“緣分盡了”都像一杯涼掉的茶——剛開始舍不得喝,后來嘗一口,發現早沒味兒了。
但那些詩里的痛和悟,能讓我們明白:有些分開,是命運在提醒我們“該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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