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4月,河南省永城六區僖山鄉郭樓村來了一位貴客,此人名叫蔡永,時年64歲,是新中國的開國少將,建國后,曾先后在武漢軍區、南京軍區、沈陽軍區、福州軍區擔任空軍副司令員,可謂位高權重。
蔡永將軍的突然來訪,讓郭樓村的鄉親們一時摸不著頭腦,即便是村里上年紀的老人搜腸刮肚,一時之間也想不起來,這位開國少將與郭樓村有何淵源。
見父老們面面相覷,蔡永并未介意,而是拿出自己帶來的好煙好酒,散給鄉親們,并且親切的告訴他們,他這次來,是找一位名叫郭瑞蘭的農婦,43年前,她曾救過自己的命,這次是來報恩來了!
郭瑞蘭曾救過一位開國少將?聞言,鄉親們再吃一驚,反應過來后,立馬簇擁著蔡永,朝郭瑞蘭的住處走去。
當在院子外看到一位老婦人正佝僂著腰干活兒,蔡永是驚喜不已,即便當年的小姑娘已經垂垂老矣,即便已經過去四十三年,但蔡永依舊一眼便認出,這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懷著激動的心情,蔡永三兩步就進了院子,對老婦人道:“大妹子,四十三年過去了,你可還記得我這個‘假丈夫’?”。
聽到這話,老婦人抬起來頭,盯著蔡永看了半晌,確定自己沒眼花,是又驚又喜,忙道:“怎么能不記得?”,說罷,立即將蔡永迎進了屋內。
進屋后,蔡永熱情的與郭瑞蘭交談起來,聊的聊的,就聊到了他的另一位救命恩人——郭瑞蘭的父親郭相山。
當得知當年自己離開郭家不久,便有叛徒告密,郭家父女被逼無奈,只能連夜逃走,郭相山在逃亡路上病餓而死時,蔡永的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思緒也不由回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蔡永是江西泰和縣人,1919年出生當地一個寒苦農家,在他懵懂之時,紅色思潮便已傳到了這里,為給后世子孫創造一個沒有壓迫,沒有剝削的新世界,蔡永的父親蔡金祥、二叔蔡維祥先后拿起武器,參加了革命。
可惜,當時的紅軍實力還很弱小,在與國民黨反動派的斗爭中,蔡永的父親和叔叔相繼犧牲。
兩位親人的慘死,并未嚇倒蔡永,反而激起他強烈的反抗之心,不到10歲,他就參加了村里的兒童團,并憑借機智聰慧的頭腦,迅速成為兒童團團長,12歲那年,蔡永在征得母親同意后,告別親人正式加入紅軍。
入伍時,蔡永的年紀雖然小,但表現卻一點也不比別人差,短短兩三年時間內,他先后參加了第三、四、五次反圍剿,并迅速成長,先后擔任團政治部青年干事,師政治部青年科科長,這時候的蔡永,還不到15歲。
在蔡永的革命歷程中,第一個生死考驗,是兩萬五千里長征,長征途中,他曾身患瘧疾又遇大雨,累的走不動道兒,就用繩子把自己綁在樹上,短暫休息。
長期的緊急行軍,對于年少的蔡永來說,簡直是無盡的折磨,草鞋磨破了,他就把破布裹在腳上,拄著棍子繼續前行,破布磨爛,他就光著腳走,即便是腳被石子割裂,被污水感染發炎,他都不曾停下,實在走不動了,他就拉著馬尾巴,繼續前行……
抗日戰爭爆發后,蔡永被任命為八路軍一一五師奔赴抗日戰場,做的依舊是政工工作,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參加了許多戰役、戰斗,平型關大捷,蘇魯豫、豫皖蘇的反掃蕩、反蠶食戰斗,蔡永都曾參加,為鞏固和發展根據地,作出了突出貢獻。
1940年冬,時任八路軍4縱隊6旅政委的蔡永,又經歷了一次生死時刻。
這年冬,在蔣介石的示意下,湯恩伯、王仲廉率20余萬大軍,開始進攻八路軍豫皖蘇抗日根據地,并迅速拿下渦陽、蒙城及渦河沿岸。
見有機可乘,根據地附近各縣的日寇、偽軍,也加大了對根據地的掃蕩力度,一時之間根據地岌岌可危。
面對如此狀況,有些隱藏在革命隊伍中的地主階級思想尚未得到改造的投機分子就動搖了,他們開始密謀反叛,去投靠當時實力更強的國民黨軍。
1940年12月12日,以豫皖蘇邊區保安司令耿蘊齋,八路軍第四縱隊六旅副旅長兼十八團團長吳信容,六旅十七團團長劉子仁為首的一伙人,在河南永城和江蘇蕭縣邊境發動叛亂,史稱永蕭事變。
這伙人不僅想要帶兵離開,而且還想抓住蔡永等人作為“投名狀”,以期在國軍中謀得更高位置。
12月12日凌晨四五點鐘,熟睡中的蔡永,被一陣劇烈的踢門聲驚醒,警惕性極高的他,立馬拔槍,準備射擊,結果沖進來的,竟是警衛連連長,身后還跟著一幫人。
這一幕,讓蔡永十分惱火,呵斥道:“你們想干什么?想反了?”。
令蔡永沒想到的是,面對他的質問,這個警衛連連長竟還滑頭滑腦,嘻嘻哈哈,說是團長有請。
警衛連連長的態度,讓蔡永心里咯噔一下,這幫人真的要反?還未等他反應過來,這個警衛連連長竟已經示意手下上前,奪走了蔡永的槍,并在他的屋子里翻箱倒柜。
看到這一幕,蔡永哪里還不明白怎么回事?當務之急,是要將他們叛變的消息傳遞出去,于是他趁著他們不注意,迅速朝屋外沖去。
可惜,蔡永沒逃掉,被抓住后關了起來,緊接著,他便看到許多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同志也被抓了進來,足足有五十多人,這讓蔡永心驚不已,怎么辦?
在跟副團長周大燦、蕭縣獨立團政治處主任王靜敏、路南地委組織部長何啟光等同志悄悄商量后,他們決定在12月13日凌晨突圍。
在經過周密計劃后,他們先是謊稱要烤火,要求看守打開房門,然后在院子里點了一堆麥秸,頓時濃煙滾滾,把看守熏得老遠。
緊接著,他們又打翻屋里的油燈,呵斥看守進來點燈,看守不疑有他,走進了屋里,被蔡永等人打倒在地,并趁機奪了槍。
手里有槍,蔡永立即帶領同志們沖了出去,反應過來的叛軍也開始追趕,很不幸,在逃跑的過程中,蔡永的頭部右側被子彈擊中,同志們見狀,立即背著他往外逃,在跑出去五六里地后,來到了永城六區僖山鄉的郭樓村。
背著個傷病員跑了這么遠,大伙已是精疲力竭,沒辦法,他們只能先將蔡永留在郭樓村,而找到的這位老鄉,便是郭瑞蘭的父親郭相山。
當時,叛軍緊追其后危險至極,若藏身郭家的蔡永被發現,郭家人也難活命,但郭相山卻想都不想,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郭相山早年間曾跟著鄉下土郎中學過一點醫術,在將蔡永帶進屋子后,便簡單給他清理傷口,做了包扎,結果干做完這一切,叛軍便咋咋呼呼進了村子,開始挨家挨戶搜查。
郭相山本想把蔡永轉移出去,卻發現已經來不及,靈光一閃,他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把蔡永送進郭瑞蘭屋內,然后讓他裝扮成一個傳染病人,女兒郭瑞蘭則假扮蔡永的妻子,在屋里照顧他。
郭相山的這一提議,遭到了蔡永的強烈反對,因為這事關郭瑞蘭的名譽,若是跟他假扮夫妻, 在那個年代,以后郭瑞蘭可能嫁不了一個好男人。
可令蔡永沒想到的是,郭瑞蘭竟然想都不想,便一口答應了下來,她給出的理由也很簡單——八路軍是好人,我愿意幫他!
在郭家父女的堅持下,蔡永只能照做,有了郭瑞蘭這位“假妻子”和“傳染病”的掩護下,蔡永成功躲過了追捕,12月13日傍晚,同志們悄悄潛回郭家樓村,將蔡永給救了出來。
聽聞手下愛將受傷,縱隊司令彭雪飛和參謀長張震,還親自從幾百里外的懷遠縣跑來看望蔡永。
傷愈后,蔡永又投入到了緊張的戰斗中,跟隨部隊南征北戰,他也曾打探過郭家人的狀況,但那時兵荒馬亂,再加之被人告密,郭相山已帶著妻女外出逃命,蔡永沒能聯系上他們。
轉眼43余年過去,時間來到1983年,此時的開國少將蔡永,已是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他的工作,也不再那么繁忙,開始寫回憶錄的他,再次想起了那位跟他假扮夫妻,助他逃過一劫的女人。
在經過多方打聽,他終于知道了郭瑞蘭的下落,于是便出現了文章開頭,來郭家樓村找郭瑞蘭的一幕。
當得知郭瑞蘭生活清苦,蔡永立即提議,讓她跟著他去上海生活,可故土難離得郭瑞蘭卻拒絕了,為了幫助郭瑞蘭,蔡永從此每月給她寄錢,還認郭瑞蘭為義妹,經常來郭家樓看望她。
1996年,郭瑞蘭離開人世,得知消息的蔡永,帶著子女趕來主持義妹的葬禮,一應開銷幾乎全包,等郭瑞蘭下葬后,還親手為她題寫墓碑——“義妹郭瑞蘭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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