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淮北的戰友合影。左起：程同謨（作者之一）、孫朝旭、李劍鋒

憶堅持戰斗在淮北敵后的七十七團（上）

孫朝旭 程同謨

今年是七十七團在淮北挺進支隊領導下，打回淮北堅持敵后斗爭40周年。當年難忘的戰斗場面仍歷歷在目，記憶猶新，現作扼要記述。

一、斗志昂揚，打回淮北

1946年底，我華野主力取得宿北戰役偉大勝利后，華野實施重點轉向山東之際，上級決定成立淮北黨政軍委員會（又稱工委，后為地委）和淮北挺進支隊，西渡運河，打回淮北深入敵后，以洪澤湖為依托，堅持敵后斗爭，解救淮北人民，恢復與重建淮北解放區，牽制敵人，配合正面大軍作戰。挺進支隊以華野九縱隊七十七團、八十一團、騎兵團兩個大隊組成。支隊和地方干部大隊共3300余人，這個決定完全符合淮北子弟兵的心愿、期望和要求。七十七團的同志們群情激奮。該團是土生土長，在淮北發展壯大起來的，與淮北人民同生死共患難的子弟兵。在1944年初由邳縣、睢寧、銅山等縣大隊上升組建為新四軍第四師兼淮北軍區第三軍分區獨立團，1945年秋冬上升為新四軍第四師第十二旅三十四團、華中野戰軍第九縱隊七十七團。這個團長期戰斗在淮北大地蘇皖平原，從隴海路南北、津浦路東，到洪澤湖畔、運河西、東，參加過無數次大小戰斗。曾在隴海路北嶧、滕、銅、邳縣配合兄弟部隊消滅了頑匪韓治隆部2000余人，并先后攻克該縣境內之澗頭集、沙路口、磨莊、卞塘、南壩子和宿（縣）靈（壁縣）公路上的大店、虞姬墓等敵據點，攻克睢寧縣城（是華中地區解放的第二座縣城）及頑偽軍固守的雙溝、時村、八義集；1946年在靈壁縣西北石家湖打擊向我進犯的國民黨廣西軍。

解放戰爭全面爆發，曾配合兄弟部隊于朝陽集殲滅向我解放區進犯的蔣軍九十二旅，參加泗縣城攻堅戰，從淮北到蘇北的運動防御戰，守過老泗陽、張福河、淮陰、漣水和宿北戰役。當1946年11月24日七十七團在運河東岸接應淮北七地委、七分區撤出淮北時全團干部戰士就時刻思念淮北親人和戰友，對敵人無比懷恨，急盼能早日打回淮北，為淮北父老報仇雪恨。因此，聽到要奉命挺進淮北，個個興高采烈，高唱《西渡要趁早》的歌子。當時九連指導員李劍鋒同志還編寫了《挺進淮北》小調，大意是：同志們要記清，我們是淮北子弟兵，挺進淮北有責任，肅清淮北害人精，搭救人民出火坑，收復淮北，堅持華中，準備今后大反攻。這個小調表達了全團廣大指戰員的心里話，大家都以誓死的決心，必勝的信念，堅決打回淮北，堅持淮北，恢復淮北，重建淮北。

淮北挺進支隊司令員兼政委饒子健（解放戰爭時期留影）

挺進支隊的其他單位和地方干部大隊的同志們對挺進淮北亦是決心堅強，信心百倍，正如原淮北撤退前的專署副專員、淮北挺進支隊政治部副主任王烽午同志寫的打油詩那樣：

西望淮北父老哭，烈士英靈埋黃土。

抗戰八年根據地，豈容蔣賊任侮辱？

東渡健兒志氣壯，休息編整殺氣足。

舉杯預祝勝利酒，誓把民主淮北復。

1947年1月18日傍晚，大雪紛飛，天氣寒冷，部隊在宿遷北皂河與窯灣之間分兩點強渡運河向洪渾湖挺進，支隊部率八十一團、騎兵團和地方干部大成在皂河北李圩子出發，晚八時開始渡河，支隊偵察隊和七十七團前衛連首先渡河搶占對岸村莊，將村內敵人殲滅，控制渡口，掩護部隊過河，因人多船少，渡河緩慢。翌日上午九時敵機來投彈、掃射，阻我渡河，我人員騾馬稍有傷亡，部隊—面組織對敵機射擊，一面繼續強渡，到翌日黃昏，支隊部等單位全部渡過運河。七十七團單獨一路從窯灣南邊渡河遇敵孫良誠部阻擊，邊打邊渡，于翌日佛曉全團渡過運河。與孫良誠部來犯之敵對峙一天，待命行動。

當時，宿遷、睢寧一帶敵人，不了解我們的情況，摸不清我們的意圖，故不敢出擊。20日拂曉我們抵達睢寧東北袁圩子、朱海一帶宿營。21日越過海鄭公路，拂曉到達戚圩子一帶。22日進到泗宿縣雙蔡圩子以南，敵孫良誠部一個團尾追我們，戰斗一天，天黑以后，甩掉敵人，繼續向洪澤湖邊挺進。

幾天連續夜行軍，寒風刺骨，雨雪鋪地，道路泥濘難行。有的同志鞋子壞了，只得赤腳在雪地行軍，加之棉衣被雨雪及汗水浸濕，凜冽寒風一吹，遍體冰涼，禁不住渾身打哆嗦，戰士中流傳道：“雪地冽風緊，半夜雞犬啼，噓噓槍聲響，還在行軍時?！庇捎谶B續行軍過度疲勞，有的戰士在休息時，躺在雪地里就睡著了，還有的戰士邊走邊睡。有的人手腳凍得紅腫、開裂，但一想到能戰斗在淮北，戰斗在故鄉的土地上，始終情緒飽滿，斗志昂揚，毫無牢騷怨言。一路上邊行軍邊戰斗，圍剿土頑，消滅了一些敵區、鄉公所和還鄉團。并開倉分糧，把被地主還鄉團反攻倒算去的糧食又分給了群眾。對那些罪大惡極、殘殺我黨政干部和群眾的地主還鄉團頭子予以嚴懲。并以專署名義廣貼布告，向群眾宣傳，擴大了我黨、我軍的影響，贏得了群眾的信仰和擁護。當先頭部隊挺進到新四軍四師九旅過去常駐扎的朱湖、新行圩一帶時，消滅了當地土頑40余人，廣大群眾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新四軍主力軍回來了，我們得救了?！敝車耐梁懒蛹澓瓦€鄉團聞訊喪膽，紛紛逃到青陽鎮等敵據點藏身，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

1月24日，支隊進駐洪澤湖北邊的泗陽套子、謝咀子一帶，龍集、界集—帶的土頑全聞風而逃了。我們部隊挺進到沿湖的太平集、高集、臨淮頭一帶，打破了敵人對洪澤湖上的封鎖，并派人到高咀播堅持在湖上斗爭的同志取得了聯系，使我們終于和這支在湖上堅持58天，歷盡艱辛，頑強斗爭的500余人的隊伍勝利會師。

二、艱苦奮戰，堅持淮北

我們進入淮北，敵人逐步摸清了我軍的實力，知道除我挺進支隊外并無后續部隊。敵人便調動了優勢兵力對我們進行尾追堵截，掃蕩清剿，分進合圍，妄圖將我消滅或趕出淮北。面對敵強我弱的嚴峻局面，廣大指戰員抱著“愿與淮北人民共生存，誓和敵人拼到底”的堅定信念，反復拉鋸，與敵周旋，機動作戰，相機殲敵進行了緊張激烈的斗爭。為配合開展洪澤湖邊工作，我們部隊引開敵人，留下泗陽縣的干部配合湖上工作，抓緊時機開創湖邊立足點。2月4日，為了大力開展湖邊工作，黨政軍委員會決定，組建兩個工委，洪澤湖、泗陽、淮泗3個縣為第一工委，以八十一團一營為骨干組建成立代號為九總隊。以泗宿、泗靈唯兩個縣為第二工委，率八十一團主力進行活動。支隊部率七十七團、騎兵團，機動作戰打擊敵人，開辟地區。

1982年，曾任淮北挺進支隊副司令員的趙匯川（前）在泗洪陳圩。

2月5日，敵孫良誠部來犯，支隊率七十七團、騎兵團向泗、靈北面轉移。12日王烽午、孫朝旭率七十七團二營在宿東、靈北一帶活動，為牽制敵人晝夜行軍199里去靈南、經靈固公路，渡長直溝，越泗靈公路，到達大莊以南與敵周旋。18日支隊率七十七團三營和騎兵團兩個大隊東返，26日葉道友率七十七團一營北插邳、睢、銅進行300里路轉圈子，遭敵孫良誠部一個團及六十旅一個團追擊，在睢寧縣大李集附近被敵包圍，經激戰英勇突圍，在朱開大橋與尾追之敵激戰3小時，殺傷敵100余人，擺脫敵人，東返青陽以北面朝西一帶。26日孫朝旭率七十七團直屬隊和二營東返，經過閘塘附近，發現了廣頑軍用電話線，拂曉剛從敵人駐地空隙走過，遭敵炮火追擊，我部不停地直插淮泗，擺脫了敵廣頑部隊。我部掃蕩了順河集一帶土頑，繳獲了大批敵人存放的面粉，為后方機關和湖上傷病員解決了一時吃飯難的問題。

這兩次部隊轉移外線與敵周旋幾乎是每天夜行軍，拂曉宿營做工事，下午與追剿之敵作戰，晚上轉移，真是風餐露宿,風雨無阻。

3月1日晚，我八十一團攻克崔集，殲敵保安隊還鄉團70余人。3月4日，七十七團、八十一團各一部配合作戰，攻打半城，俘敵70余人。3月5日徐州綏靖公署補充二團五個連和泗縣保安大隊兩個中隊向半城進犯，遭到我團剛打過半城的三營于孫園迎頭截擊。我騎兵大隊迂回包抄將敵圍在半城西北約20里的高圩子，晚上9時我團三營與剛從邳睢銅轉戰300余里而趕到的一營從東西和南面發起攻擊，于拂曉前全殲敵人，計俘600余人，繳獲輕重機槍24挺、九二式步兵炮1門、步槍200余支、子彈3萬多發。隨著崔集、半城、高圩子的連續勝利，更加鼓舞了軍民的斗志，地區得到了開辟，泗南、泗宿、泗陽、淮泗等縣建立了 16個區，60多個鄉政權。部隊由無依托的運動作戰，能暫時得以喘息。人員、彈藥也從敵人那里得到些補充。

3月17、18日，在香城淮北黨政軍委員會召開了擴大會議，總結兩個月來斗爭經驗，布置今后斗爭任務：部隊相對集中應敵，尋機殲滅土頑、還鄉團，打掉廣頑耳目，摧毀他們的反動社會基礎，發動群眾斗爭。這次會議統一了認識，增強了斗爭勝利信心，對以后的堅持斗爭和發展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4月，我乘淮泗、淮寶敵人空虛之機，9日七十七團攻克高良澗，俘敵100余人。17日八十—團配合淮泗地方武裝攻克泗陽城南大王莊。29日八十一團攻克順河集，然后部隊進入淮寶地區，淮泗、淮寶聯成一片，成立了淮泗、淮寶縣總隊，使我們有了較穩定的后方。地委和支隊主力就以洪澤湖、淮泗、淮寶為依托向外跳動，與敵展開了大范圍的運動作戰。

4月上旬至5月，敵乘我主力進入淮泗、淮寶地區，集中兵力對泗南的鮑管四河套子、泗陽龍、界集套子進行反復清剿掃蕩，在半城、管鎮等地重新建立據點，我挺進淮北初期開辟的泗南、泗宿、泗靈睢、泗陽地區大部又被敵占，我區、鄉政權人員和小股武裝被迫又退到湖上。我駐洪澤湖尚咀的休養所、修械所、供給科遭到敵人奔襲，受到了嚴重損失。

為打通淮北與淮南的聯系，進一步開辟恢復淮寶縣，七十七團一、二營于5月5日晚攻打蔣壩，斃傷敵70余人，我二營營長戴培信等同志光榮犧牲。正向縱深發展時，由于淮陰、盱眙、馬壩之敵前來增援，我主動撤出戰斗。正在鎮中心擴大戰果的二連，接到兩名便衣偵察員傳達團首長下達組織突圍的命令時，當即向東向南突圍未成，被敵人重重包圍在一個院子里，他們前是強敵，后是大湖，處境十分險惡。敵人以為他們已無路可走，一邊狂叫“投降”，一邊打炮、火攻。面對敵人的瘋狂進攻，二連的勇士們，在營教導員郭一萍和連長陳繼中等同志的指揮下，英勇奮戰。為便于觀察敵人，割斷各草房之間的連接，由副指導員耿德芳帶領一個排突破敵人包圍，搶占了決澤湖大堤制高點，組成新的固守陣地。這個陣地是由4戶人家組成的一個居民點，背靠洪澤湖，雖然前面和兩側受敵包圍，但便于觀察敵人的行動，又不受敵人火攻的威脅，還便于適當時機突圍。連隊及時召集班長以上干部進行堅守陣地的動員，提出了“人在陣地在”的響亮口號，進一步鼓舞了斗志。一班長陶樹芝三次跳出陣地，用機槍追殺敵人。副指導員耿德芳充分發揮神槍手的作用，敵人上來一個打死一個。經干部戰士的英勇奮戰，打退了十倍于我的敵人8次沖鋒，我傷亡各3人。教導員郭一萍身負30多處傷，寸步難行，忍住疼痛，鼓舞士氣，找群眾了解地形、敵情，選擇突圍地點。在太陽落山時，敵人增援的一個營向我陣地南面由耿德芳負責堅守方向前沿接近，二連當即組織突圍到離蔣壩2里遠的一塊蘆葦地。突圍時由副指導員耿德芳帶一個排突出重圍向指定的集結點集中，指導員王布和帶二梯隊撤出，連長陳繼中帶一個加強班負責掩護，從洪洋湖的石工堤上的一個缺口處轉入湖邊蘆葦叢中，安全地突出重圍。

為了表彰二連的英雄事跡，支隊除分別給勇士們立功授獎外，特授予二連為“石工堤連”的光榮稱號，表彰他們英勇頑強、不怕犧牲的精神和事跡，就像洪澤湖的石工大堤一樣，巍然屹立，摧不垮、打不爛。地委、支隊黨委還發出了“向石工堤連”學習的通報。英雄們的光輝事跡，鼓舞了全團和淮北的黨政軍民，為提高軍民的殺敵斗志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5月20日，敵人糾集了5個團的兵力，氣勢洶洶，分別進到黃圩子、裴圩子、南興集、糟坊圩、唐莫圩附近的張圩，妄圖實行分進合擊，將我包圍消滅。為打破敵人圍剿，饒子健司令員率八十一團在淮泗、淮寶地區堅持斗爭。趙匯川副司令員、王學武副政委率支隊部、七十七團，采用“敵進我進”的方針，插到外線作戰，以調動敵人，保護我湖邊后方基地。23日，我們剛轉移到大小興莊一帶，敵孫良誠率3個團及頑縣、區武裝對我實施三方面包圍。孫良誠得意地叫嚷：“共軍這次可跑不了啦！”我們利用猗角宿營和駐地圩壕的有利地形堅守，與敵戰斗一天，殺傷100余敵人，于黃昏后安然脫離了敵人的包圍，向西南走去，白天經山南頭、后圩、大王廟、劉天莊轉了一大圈，沿途掃蕩消滅了一些土頑。經大小興莊戰斗，給數倍于我之敵重大殺傷，使孫良誠部從此再也不敢單獨包圍尾追我們。

26日，支隊部和七十七團進駐赤山一帶。當天上午，駐雙蔡圩敵軍六十旅又追上來向我進擊。我一營堅守赤山北面村莊頑強抗敵，二營控制赤山制高點，抗擊敵人以掩護駐赤山南數里地的支隊部和團直機關，戰斗一天，黃昏轉移。

6月1日半夜，我們剛到劉圩子一帶宿營，在報話機里聽到敵人瘋狂呼叫“趙匯川匪部已到劉圩子”，命令所部迅速到達指定地方，并規定拂曉前合擊圍殲我們。我們未得休息，即迅速轉移，部隊剛離開駐地，敵人炮火就打過來。我們2日晨到凌城，未吃飯敵防人又尾追上來，部隊連續轉移已疲勞之極。4日下午與饒司令員所率八十一團在蘆集南薛嘴子會師。

淮北挺進支隊副政委王學武

6月9日敵又來掃蕩，桂頑2個營到界頭集，分兵進到田集、楊邵莊，孫良誠進到唐莫圩子、糟坊圩一帶，駐眾興的六十旅也出動了。饒、趙首長率支隊主力又跳到外線，夜走80多里，插到敵人背后，在腰道吳家休息一天，繼續西去找溝、胡楊一帶，上午和尾追上來的敵孫良誠部接戰斃傷敵30多人，當晚轉達靈北的浚塘溝甩掉敵人，消滅土頑10余人。下午4時頑肖縣獨立大隊和漁溝土頑向我團二營駐地進攻，我斃傷其20余人，敵狼狽逃竄。

6月17日，我們經漁溝、張大路、郭集東返。20日到達朱崗，下午2時許，桂頑一個營向我團駐地進犯，我查明無他敵配合，當即令部隊出擊，不到1個小時解決戰斗，斃敵連長及以下40多人，俘敵排長及以下20多人，繳獲機槍15挺、步槍20余支，其余敵人倉皇逃走，這一仗打得干凈利落，是一個多月以來敵人尾追、圍剿，我們在被動轉移中給桂頑一殲滅性的打擊，打掉了敵人向我進攻、包圍、尾追的氣焰，使廣西軍不敢再輕易向我逃犯。這一時期，我地方干部和地方武裝，堅持就地斗爭，積極配合主力作戰，打擊了敵人，保護了群眾利益。由于我們采取避開廣頑，打擊土頑，外線出擊，內線堅持相配合，從而多次勝利地粉碎了敵人合圍掃蕩。

6月22日部隊在淮泗縣吳勒子，剛得以休息，桂頑兩個營到山子頭，孫良誠兩個團從曹廟東來又向我進犯。地委、支隊決定部隊進行隱蔽休整分散活動，相機打擊敵人。一部去淮寶休整，一部留淮泗就地堅持游擊戰，一部去洪澤湖西開辟管（鎮）、鮑（集）地區。孫朝旭同志當即率領我團三營由淮泗乘洪湖大隊船只到洪澤湖剪草溝草灘安營扎寨。這里沒有人煙，是在深達六七里地寬的蘆葦深處，由淮河和陸地通向洪澤湖邊的—條水溝。為了及時了解掌握管鮑地區敵情，部隊自己搭了草棚棲身，草棚里地面終日潮濕冒水，下雨時外邊大下，里面小下，天晴時烈日曬得草棚像“蒸籠”、“火爐”一樣熱得難受。給養無著落，就自己挖野菜、湖藕、摸捉魚蝦及用從岸上群眾家借來的小磨，自己磨點原糧充饑。缺油少鹽，有的人因吃湖藕鼻孔出血。草灘蚊蟲（又叫草狗子）又多又大，咬人可兇，夜晚難以睡眠，只得白天作些休息，當時的情景真是：“日落黃昏月色深，堆火映照剪草溝（以火驅蟲），蚊蟲叮咬難入眠，戰士徹夜戰蚊忙?！睉鹗總冿L趣地說：“洪澤湖邊怪事多，夏天還要來烤火?！庇械膽鹗勘晃孟x咬得難忍跑到湖溝里，頭露出水面，還要用手不停地撲打蚊蟲以免蚊蟲咬頭、臉，有的人在溝邊草灘下手舞足蹈、蹦蹦跳跳，從頭到腳不停地拍打、跳躍，像跳搖擺舞、狂歡舞似的與蚊蟲打仗，戰士歡笑說是“跳打蚊舞”，反映出戰士不怕艱難困苦的革命樂觀情緒。

為了有效打擊和消滅敵人，部隊黃昏出動夜襲敵人，先后經過仁和集、鐵牛鄉王圩子，由政委孫朝旭親自指揮工炮連副連長王星光用僅有的一發迫炮彈打平射打開一個洞，由九連指導員李劍鋒率一個排從洞內攻進據點。敵人除跑了一些外大部被殲?；馃辏ㄓ删胚B長李長勝用澆上煤油的公雞點火甩向負隅進攻的敵人的房子，真是火燒火燒店，全殲了頑敵。這幾次出擊，把靠近湖邊一帶的土頑（約2個中隊）基本殲滅。漏網之敵都逃進管鎮據點，不敢輕易外出。有一次還夜襲管鎮，因當日敵情變化，敵增駐援兵未能攻克，九連長李長勝及排長等同志負傷。經過上述不斷的出擊、夜襲，大力協助地方開發湖西工作，為9月份攻克管鎮，開辟管（鎮）鮑（集）地區創造了有利條件。

從3月初到6月初近4個月是我們堅持淮北敵后斗爭最緊張最艱苦的時期，是我們能否在淮北堅持斗爭的一個關鍵時候，是對我們部隊的嚴峻考驗。部隊連續行軍戰斗不得休息，60多天未脫過衣服睡覺，干部戰士的眼睛都熬紅了，終日無飽，干部戰士流傳著“夜行60里，拂曉做工事，白天打一仗，黃昏又轉移”的順口溜。到7月份還未換上單衣，只好把棉衣改夾衣，夾衣改單衣，一套棉軍裝竟成了春夏秋冬四季應時裝。缺醫少藥，有的傷病員無法向湖上轉送，只好就地安置在國民黨的鄉保長家或群眾家，我軍離開后有的慘遭敵人活埋殺害。彈藥更是奇缺，有的連隊只有“步槍子彈一排（5發）、機槍子彈一梭（25發），戰士不能打多（要求一槍打死一個敵人，子彈不能多打更不能亂打），亂放槍要受處罰”。團的工炮連僅有的3發迫擊炮彈打了兩仗，許多重機槍和炮因無槍彈、炮彈只好放在洪澤湖大隊的船上保存。這期間部隊戰斗減員較大，我們團由挺進淮北的1800多人減到只有八九百人，三營由4個連12個排400多人減到只有120多人，4個連縮編為七、九兩個連，七連只有兩個排。由于我們部隊是為人民服務的人民子弟兵，以我們堅強的決心毅力戰勝了一切艱難險阻，經受住了嚴峻的考驗。

敵人對我進行反復進剿，兵力雖處絕對優勢，但他們非一個系統，各有地區觀念，故打仗配合不緊密，行動多不齊一，這就有空隙為我所乘，而我廣大指戰員齊心協力，奮勇抗戰，靈活運用毛主席運動游擊戰術，實行避開廣頑，尋機掃蕩土頑，與廣頑來回拉鋸轉圈子，牽著敵人鼻子走，在幾次被動作戰中，敵人均遭到我們的有力殺傷，終于拖疲了敵人，我們不僅保存了有生力量，而且在轉大圈子作戰中不斷掃蕩各縣土頑，使他們紛紛設點據守，不敢外出騷擾活動了，國民黨正規部隊也失去了為他們提供我們活動的情報，我們的區、鄉基層干部也能公開活動開展工作，發動群眾，后來敵人對我分進合圍的情況也少了，有時也只是一路出擊，也不敢急進。這一最艱難的斗爭時期，我們堅持住啦！我們穩妥地站住了腳。（選自程同謨著《我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