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人員貼心遞給姜覓幾顆糖果。
許聿丞轉身去刷卡了。
姜覓起身也要走：“既然你們鉆戒已經選好，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
沈知遙卻伸手拽住了她：“我聽聿丞說你從前經常兼職婚禮主持人，如果你方便的話，可以請你來當我婚禮的主持人嗎？”
說完，她馬上補充道：“當然，如果你為難的話，那就算了。”
“是挺為難的。”姜覓不假思索。
親自主持初戀男友的婚禮，她做不到。
沈知遙尷尬笑笑：“那挺可惜的。”
“再見。”姜覓說完拿起包就往外走，跟結賬回來的許聿丞擦肩。
他冷著臉直直從她身邊經過，沒給她一個眼神，仿佛她只是偶然經過的路人。
姜覓走出了商場大門。
挪威的天氣陰晴不定，剛還出太陽，這會兒突然刮著風下起了細雨。
她緊了緊身上的大衣，等著UBER來接。
她要去看極光。
來都來了，她不想人生留下任何遺憾。
顛簸了三個小時的車程，她匆匆趕到極光觀景臺，極光恰好轉瞬即逝。
她滿臉遺憾地看著黑沉下去的天空，像極了她封閉的心。
她失落轉身，目光猛然滯住，她在身后的打卡墻上，看到了一行熟悉的字跡。
遒勁的用漢語寫著——
【人生清單又劃掉一項：和最愛的人，一起看極光！】
署名：許聿丞＆沈知遙。
署名時間：2021年5月20日，而那時她還沒和許聿丞分手！
她整個人完全僵住，直到人群漸漸散去時她才回神離開。
約不到車，她只能花費三倍的價格打車回去。
車子在酒店門口停穩，她推門下車，司機卻也跟著下來了。
公然把她摟進懷里，就要跟她一起進去睡覺。
姜覓說著No，卻怎么都掙不開高壯司機的桎梏。
眼看就要被人扛上肩，一個人突然按住司機肩膀，隨后一拳將人打倒在地，語氣冷厲。
“滾！”
姜覓看著許聿丞身后的中餐館，又看著他手里剛熬好的紅糖水。
“沒有自保的能力就不要一個人出來瞎逛，下次，不會有人再出現救你。”
夜風清涼，她的眼眶卻好酸好酸。
她昂著頭看著他，失笑開口：“許聿丞，我看到了。”
許聿丞臉沉：“看到什么？”
“看到你和沈知遙一起看極光的打卡，許聿丞，2021年5月20號，我們還沒分手呢。”“你沒什么想說的嗎？”
她紅著眼看著他，想他如果道歉，自己可以算了。
可許聿丞眼睛里沒有一絲波瀾。
他很平靜地說：“姜覓，你現在不是能質問我的身份。”
這話像一把利劍把她的心捅了個對穿。
她攥緊拳心轉身就走，決然不讓許聿丞看到她哭。
然而，剛走兩步，她的腿突然邁不動了，眼前一切跟著搖搖欲墜，朝地上歪去。
模糊間，聽見許聿丞破音喊她名字。
再醒來是在醫院。
姜覓看了眼輸液瓶，轉頭就撞進許聿丞如墨的雙瞳里。
她的病歷單在他手中捏皺。
他冷冰冰的話無比凍人：“你得病了，為什么不說？”
姜覓喉間一陣堵澀，腦海里又盤旋起他說的那句。
“姜覓，你現在不是能質問我的身份。”
她想把這句話還給他，就聽許聿丞說：“國外治腸胃病都無比昂貴，你根本負擔不起。”
“別助學貸款都沒還清，又添新債。”
姜覓默了瞬，平靜道：“我從休學后就沒回過學校。”
許聿丞沉靜的眼眸明顯驟縮。
姜覓低頭看著手背上的留置針，淡淡道：“從你認親回到許家后，校董事會就停了我的助學金，我休學了。”
再后來，她一天打三份工想盡快籌夠學費和生活費。
卻在一次病倒入院后，被確診漸凍癥。
許聿丞啞了半晌，才說抱歉：“對不起，這些事我都不知情。
姜覓苦澀一笑，出軌他不道歉，卻在休學這件事上低頭。
她喉嚨發緊，很努力才擠出一句：“這次你幫我付了醫藥費，就當我們扯平了。”
許聿丞不置可否。
但還是給姜覓準備了飯菜。
她打開餐盒，紅豆薏米粥，清炒蔬菜，還有一碗排骨湯。
都是她愛吃的。
飯菜味很濃，她卻沒有胃口。
許聿丞也還沒要走的意思，可她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
于是，她主動開口問：“你還有事？”
許聿丞眸光沉了沉，還是說出口：“知遙想要你主持我和她的婚禮。你能不能幫個忙，想要什么盡管提。”
姜覓無聲一曬：“那到時候，你是讓我坐前女友那桌，還是工作人員那桌？”
許聿丞毫不猶豫：“我想給知遙一場完美的婚禮。”
為了沈知遙，他真的什么都愿意做。
曾經那么深愛過自己的男人，竟然也能殘忍到這種程度。
姜覓哂笑一聲，答應了：“好啊，我不要錢，我要你親手給我畫幅像。”
她要當遺像。

許聿丞擰眉：“這個不行，換一個。”
“為什么不行？”
許聿丞望向她有些泛紅的眼眶，誠實道：“因為我只會給我女朋友畫。”
姜覓遲疑了幾秒，說出了真正想要的：“那你答應的，我死后給我立碑，還算數嗎？”
沉默凝固了片刻，寂靜的病房響起許聿丞低沉的回答。
“算數。”
姜覓會心一笑：“好，現在你可以走了。”
許聿丞起了身，走到門口，又不放心囑咐：“明天的彩排，你不要遲到。”
然后他帶上病房門，轉身走了。
走廊的風從門縫里鉆進，像裹了冰刺般貫穿姜覓的胸口，卷走了最后一點支撐她的力氣。
她掏出手機，給醫療機構發去請求，連同許聿丞的聯系信息。
“我安樂死后，請幫我通知許聿丞先生，他會給我立碑。”
第二天，姜覓出了院。
剛回到酒店，就收到了許聿丞發來的教堂地址。
【婚禮彩排，教堂等你。】
巧的是，教堂就在附近。
姜覓想了想，直接步行了過去。
整個教堂布置成了白玫瑰的海洋，門口突兀佇立著的人形立牌。
立牌上寫著——
【誠邀您見證，我們執手一生的決定——許聿丞&沈知遙。】
不得不承認，許聿丞真的愛一個人時，是真的能把心都掏出來啊。
她隱了隱眸中的淚意，走進教堂，迎面就看見沈知遙拎著蓬松的裙擺，躬身從地上撿起一串平安吊墜。
她拍著胸口，重重松了口氣：“還好找到了！這可是聿丞送我的。”
只一眼，姜覓就確定那是自己送給許聿丞的。
到現在她都記得，那是她特意去求靜安寺主持大師給開光的。
那時她還跪在佛前悄悄許下心愿：“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換許聿丞平安順遂。”
姜覓提步走到沈知遙面前，怔怔問：“這平安扣……是許聿丞送你的嗎？”
“是啊，我經常四肢發軟，聿丞就將平安扣送給了我，說很靈，會保我平安。”
“說來也怪，從那以后我真就越來越健康了。”
“什么時候送的。”她的心幾乎要跳出了嗓子眼。
沈知遙思索了瞬：“三年前7月15號，那天是我的生日。”
三年前7月15。
姜覓不覺失笑，那天，她剛好確診漸凍癥。
佛好像聽到了她的愿，應驗了。
這一刻，姜覓的脖子好像被一股麻繩勒住，又窒息又疼。
“知遙，化妝師在等你。”
這時，許聿丞走過來，沈知遙離開去找化妝師。
偌大的教堂里，只剩下許聿丞和姜覓兩張亞洲面孔。
空氣凝固，帶著死寂般的沉重。
姜覓說：“那條平安扣，是我找主持開光，也在佛前發過愿的。你答應過我不會給任何人。”
許聿丞不以為然，聲音淡淡。
“嗯，的確很靈，可是沈知遙不舒服，我就送給她了。”
姜覓又問：“那我送你的那條手鏈呢？”
那是她親手一顆一顆串的。
他說：“她說那鏈子不好看，我就丟了。”
許聿丞每回答一個問題，捅進姜覓心口的尖刀就扎得更深，更重。
“我送你的一萬張拼圖呢？”
“丟了。”
“我給你做的食譜呢？”
“扔了。”
姜覓喉頭徹底哽住，再問不出來，卻聽許聿丞接過話，娓娓道來。
“你夏天當玩偶掙錢給我買的那些養胃食品，我都丟給流浪狗了。”
“四年前生日你送了我一只玩偶，錄著你的聲音那個，知遙給我重新錄了個一模一樣的。”“還有分手時你跟我搶的那只流浪貓，沈知遙不喜歡它的毛色，我就把它送人了。”
“姜覓，你還想聽什么？我都告訴你。”
姜覓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她曾賴以生存的一切，都在這一刻，讓許聿丞連根拔起，徹徹底底地毀了。
原來人是真的會神魂俱滅的。
許聿丞就這么淡然地看著她。
分手那天，她聲嘶力竭求他留下時，他也是這樣淡然。
她該聲嘶力竭，質問個為什么的。
可是，她都要死了，再沒有一絲多余的心力。

文章后序
（貢）
（仲）
（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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