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寧重生回到懷胎三月被發現那日。
侯府正廳內,季夫人端坐主位,滿府上下齊聚一堂,所有人的目光都釘在她尚未顯懷的肚子上。
“清寧,你老實說,這孩子是誰的?”季夫人聲音溫和,眼中卻帶著不容回避的銳利。
薛清寧攥緊了衣袖,前世此刻,她毫不猶豫地說出了小侯爺季晏禮的名字,自此改變三個人的命運。
這一世,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回夫人,我……不知道是誰的。”她垂下眼簾,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余光里,季晏禮緊繃的下頜似乎松了幾分。
薛清寧心口一痛,果然,他不想認這孩子!
季夫人皺眉:“那人身上可有什么標志?未婚先孕可不是小事,必須得讓他負責!”
“我……記不清了。”她胡亂道,“只記得……好像,身上有塊狼紋玉佩。”
“狼紋玉佩?”季夫人眼睛一亮,“好,我這就派人去尋!你放心,既是他欺負了你,侯府定會為你討個公道!”
她說著,又看向季晏禮:“正好晏禮也要去聶家提親,說不定能雙喜臨門。”
薛清寧垂眸,掩去眼底的苦澀。
眾人散去后,她剛想離開,身后卻傳來季晏禮低沉的聲音。
“清寧,你也重生了,是不是?”
也?
他居然,也重生了!
她腳步一頓,聲音發顫:“是。”
僵了僵,她又道:“小侯爺還請放心,這一世……我不會拆散你和聶小姐。”
季晏禮神色微變,沉默良久才道:“既然你懷了我的孩子,我會負責。等娶了霜月,便納你為妾,孩子記作養子。”
好一個妻變為妾,嫡子變養子……
“不必了,”薛清寧心中刺痛,后退一步,“這一世,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就不勞小侯爺費心了。”
季晏禮眉頭緊鎖:“你在胡鬧什么?孩子畢竟是我的骨肉。只要你像前世一樣安分守己,我自會讓你們善始善終。”
像前世一樣?
薛清寧紅了眼眶。
前世她安分守己換來了什么?是季晏禮三十年不歸家,是孩子從小沒有父親?還是她孤苦伶仃的一生?
剛要開口,下人匆匆來報:“小侯爺,聘禮已備好,聶家那邊也等著了。”
季晏禮深深看了她一眼,終究轉身離去。
薛清寧望著他挺拔的背影,眼眶發燙,前世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那年她十四歲,爹娘為救季夫人而死,她被接到侯府撫養。
季晏禮長她三歲,性子清冷,卻待她溫柔耐心,教她讀書習字,帶她看遍長安花。
情竇初開的年紀,她的一顆心全系在了他身上。
十七歲那年,季晏禮被人下藥,她不顧女兒家清白,用身體為他解了藥性。
三個月后,孕事被發現,她如實相告,順理成章嫁入侯府。
可婚后季晏禮判若兩人,對她冷淡疏離,連孩子出生都不曾多看一眼。
不久后他便自請戍邊,一去三十年,最后戰死沙場。
直到他死后,薛清寧才從他舊部口中得知,他心中一直愛著青梅竹馬的聶霜月,卻因這個孩子被迫娶了她。
聶霜月傷心遠嫁草原,而他戍邊三十年,其實是為了在塞外暗中守護她。
原來她那一句“這孩子是小侯爺的”,竟陰差陽錯的,誤了三個人的終生。
如今既重活一世,她便成全他們,帶著孩子離開,不再與他有半分牽扯。
當晚,她便開始收拾行李,可剛收拾到一半,季夫人突然遣人來將她叫了過去。
“清寧,找到了!”季夫人滿面喜色,“你那孩子的父親,我為你尋到了。”
薛清寧大驚失色。
她分明沒說出季晏禮,怎么會……
下一刻,就又聽到季夫人道:“也怪你不肯說,原來孩子父親竟是蕭家世子蕭長離!”
薛清寧腦中嗡嗡作響。
蕭長離?
那個傳聞中風流成性、肆意妄為的紈绔?
聽說他生得俊美無雙,每日都有姑娘往他馬車上扔花枝。
可她與他素不相識,他為何要認下這個孩子?
“那浪蕩子雖名聲不好,但好歹是國公府嫡子。”季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他已認了這事,也愿意娶你為正妻。”
“婚期已定在月底,”季夫人欣慰道,“正好與晏禮同一天成婚,雙喜臨門。”
薛清寧怔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他不僅認了這孩子,還愿意娶她進門?!
正當她不知蕭長離是何用意時,季夫人又塞給她一封信,笑道:“既此事定下,我心頭大石便也算放下了,對了,這是蕭世子托我給你的,你瞧瞧。”
待人走后,薛清寧才終于回過神來,拆開信,上面只有一行狷狂的字。
【小爺就愛喜當爹,薛清寧,你非嫁不可。】
落款處畫了個潦草的狐貍頭,正是蕭長離的標志。
她指尖微顫,一時竟不知該怒還是該笑。
剛要將信封撕碎,只把這當成玩笑話,可轉念一想,又咬住了唇。
若她不嫁,孩子生下來便是私生子,日后應當如何立足?
蕭長離雖浪蕩,但至少……能給孩子一個名分。
她閉了閉眼,終是下定決心。
好,她嫁。
既然這是天意,那她便借此徹底斷了與季晏禮的糾葛!
同一天成婚,正好告訴他,
這一世,她不會再對他有任何妄想!
薛清寧將信封收進袖中,指尖微微發顫。
她回到房中,輕輕撫上尚且平坦的小腹,低聲道:“這一世,娘親絕不會讓你受半分委屈。”
或許是心事已定,她難得睡了個安穩覺。
翌日清晨,推開房門,園中晨露未散。
她正要去給老夫人請安,卻在湖畔撞見了聶霜月。
“薛姑娘,請留步。”
薛清寧抬眸,只見聶霜月一襲鵝黃色紗裙,正倚在亭欄邊,笑吟吟地看著她。
那笑意未達眼底,反而帶著幾分輕蔑。
“聽說你有孕了?你可知本朝律例,未婚先孕者,輕則杖責,重則沉塘?”
薛清寧指尖掐進掌心,面上卻平靜:“這與聶小姐無關。”
“怎么無關?”聶霜月輕笑一聲,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我馬上就要嫁進侯府了,日后便是這里的女主人。而你……”
她緩步走近,聲音輕柔,卻字字如刀:“你可知我最厭惡的,就是不知廉恥的浪蕩女子,你有孕在身,這可叫我日后如何管教呢。”
薛清寧胸口一窒,卻強撐著不退:“聶小姐放心,我會離開侯府,不會叫你為難。”
聶霜月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當真?”
“當真。”
薛清寧抬手甩開她,轉身就要走,誰曾想聶霜月卻沒站穩,竟一個踉蹌往湖邊跌去。
她驚叫一聲,連忙順勢拽住了薛清寧的衣袖!
“撲通!”
兩人雙雙跌入湖中!
冰冷的湖水瞬間漫過頭頂,薛清寧拼命掙扎,卻因不諳水性而越沉越深。
“救、救命……”
腹中傳來一陣絞痛,薛清寧艱難地呼救,湖水卻灌入口鼻,嗆得她眼前發黑。
慌亂中,她看見聶霜月也在水中撲騰,口中喊著:“救命!晏禮哥哥……”
岸上傳來一陣嘈雜,隱約聽見丫鬟的哭喊:“小姐!快救救我家小姐!她懷有身孕啊!”
薛清寧在水中浮沉,恍惚間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飛奔而來。
是季晏禮!
她下意識伸出手,卻見他毫不猶豫地跳入水中,徑直游向聶霜月,一把將她抱上了岸。
而自己,
他連看都沒看一眼。
薛清寧的手僵在半空,冰涼的湖水灌入肺腑,卻比不上心頭萬分之一疼。
她早該知道的。
在他心里,她永遠都比不上聶霜月。
意識渙散前,她最后看到的,是季晏禮抱著聶霜月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
……
再次醒來時,屋內點著安神的熏香。
薛清寧緩緩睜開眼,腹部仍隱隱作痛。
她下意識撫上小腹,還好,孩子還在。
“醒了?”
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她渾身一僵,轉頭看去,季晏禮坐在床邊,眸色深沉地看著她。
薛清寧怔住了。
他……是在守著她嗎?
這個荒謬的念頭剛起,就被他下一句話打得粉碎。
“把上一世給孩子治夢魘的藥方寫下來。”他語氣冷淡,“霜月自落水后便睡不安穩。”
薛清寧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撕開,疼得她指尖發顫。
原來如此。
他守在這里,不是為了她,也不是為了孩子……
而是為了聶霜月。
“好。”
她強撐著坐起身,提筆的手抖得厲害,卻還是將藥方一筆一畫寫完。
“小侯爺請拿去。”她將藥方丟給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季晏禮接過,掃了一眼:“好好照顧孩子。”
說完,他轉身便走。
快到門口時,他突然停下:“等我娶了霜月,會迎你入府為妾。”
薛清寧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笑了。
“不必了。”
她輕聲說,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已經感覺不到疼。
這一世,她不會再嫁給他。
她的孩子……
也不會認他做爹。
文章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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