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潛意識即命運?
榮格說:“當你的潛意識沒有進入你的意識的時候,潛意識就是你的命運;而當潛意識呈現,命運就會改寫。所以我們需要相信的不是命運,而是相信自己。”
徐倩老師在直播時說:“那些我們沒有意識到的情感和內在沖突、愿望、需要,決定著我們對這個世界的體驗,對人際關系及親密關系的體驗,也決定了我們為什么是現在的樣子。”
精神分析在做的,就是讓潛意識意識化。這六個字是漫長的過程,因為很多被我們潛藏進潛意識的,都是讓我們感到壓抑和受傷的。精神分析動力學取向的心理咨詢,正是去接觸這些受傷的部分,接觸被我們防御起來的地方,而這往往是一件有風險的工作。
心理咨詢工作里的設置的目的,就是盡可能規避不當操作帶來的風險,確保來訪者和咨詢師能在安全、私密、專業的設置下去探索。
“條條框框”的設置
很多人會誤解咨詢設置是單方面的強硬條件,來訪者必須服從。但事實上,咨詢在正式開始前是有評估階段,這個階段咨詢師和來訪者在工作層面相互評估想不想和對方一起工作。在達成合作的基礎上才是開始談論設置,并且會尊重來訪者的意愿,是否能夠在設置框架下一起工作。
因此咨詢的設置是需要雙方知情且接受的,并不是咨詢師提出要求來訪者單方面服從。對設置的任何質疑都是可以與咨詢師談論的。
比如,一節咨詢為什么是50分鐘。很多人都有這個疑問,雖然很少有人直接問出口,但卻會用其他行為來質疑和挑戰這一條,比如在咨詢快結束時來訪者想要加錢延長一節或者半節。這時就與傳統的商業行為很不一樣了,咨詢師思考的不是如何讓來訪者滿意,而是加時要求背后的潛意識含義。就像上文說到,潛意識探索需要在安全專業的框架下進行,如果加時的背后是某種匱乏或者憤怒,又或者是對分離的困難反應,不加解釋的拒絕和沒有立場的迎合都無法真的有幫助,可能還會加劇某些偏執的幻想。
至于一節咨詢是50分鐘,是弗洛伊德當年的設定,沿用至今依然很適用。一方面,50分鐘足夠長,能比較充分地容納來訪者的潛意識內容,咨詢師也有空間做分析性的工作。如果時間太長,對咨詢師而言需要消化的內容太多會抑制思考。而對來訪者來說,雖然傾訴能帶來釋放的感受,但痛苦被談論后也是需要包扎的,過多地暴露內在,也可能會激活一些負面的感受,在下一次見面前來訪者都得獨自消化這些難受的感覺。因此50分鐘的限制也可以看作是一種節制。另一方面,剩余10分鐘咨詢師可以稍作休息,整理好自己的感受,迎接下一位來訪者。
此外,是咨詢時間的穩定性。咨詢的頻次和會面時間都是雙方商討后固定下來的,并不是想見隨時能見。并且50分鐘結束,除非特殊緊急狀況,來訪者是無法額外獲得咨詢師的幫助的。比如電話安撫等等。這種穩定一方面是在提醒我們現實的邊界,我們渴望怎樣立刻就能怎樣的感受來自嬰兒期的全能感,但并不適用于后來的關系,是需要被打破的;另一方面穩定本身也是在涵容那些不穩定的,非常強烈和復雜的情感需要,是一種父性的保護功能。第三,因為無論兩節咨詢里來訪者情緒如何激蕩,來訪者都確信咨詢師會準時出現,因此這些忍受以及接受現實的過程,也在擴充我們內在的容器,使我們變得能夠耐受沮喪和挫折的感覺。
徐倩老師談到,咨詢師對咨詢設置的信念感和重視程度是能夠把長程咨詢做好的重要前提。她曾聽過一位很有經驗的分析師說過,如果咨詢師能把設置框架守好,咨詢也就成功了60%。
當然,關于設置的種種感受都可以在咨詢中談論,這是探索自己潛意識的很好契機。關于心理咨詢是如何探索潛意識的,徐倩老師的線上訪談恰好就是在呈現這個過程。
被失戀激活的創傷
曾奇峰老師曾說過一個論斷,成年之后我們基本不會再形成新的創傷,那些讓我們感到創傷的體驗基本都是早年經歷里的體驗被重新激活了。
第一位訪談對象因為和戀人之間關系的不順利乃至分手帶來的痛苦體驗,開始向內思考自己和異性以及和父母之間的關系是怎樣的。訪談對象用河流的意向來形容對建立一段關系的感覺,似乎是不安的,未知的,不確定自己真的進入河流中會發生什么。甚至在親密關系中都難以確認自己是否真的擁有一個戀人,真的擁有這段關系。
徐倩老師試著從訪談者有些猶疑的敘述里翻譯著潛意識語言:“你用進入河流的感覺來形容關系,有沒有可能在關系里時你感到自己是不能做主的,要遭遇很多突如其來的河水的沖擊,很多事你非常被動,無法控制。”
當潛意識里的困惑被揭示出來一些,訪談者像是握住了扶手,能繼續深入談論自己的感受。談話的過程從抽象、寬泛慢慢開始聚焦到事件,再到自己對戀人和關系的感受。
關系中斷似乎激活了訪談者很多復雜的感受,有對異性的強烈沖突的感覺,想親近又不安且恐懼;還有時常體驗到的被拋棄的感覺;以及雖然十分不舍但關系結束也讓自己感到輕松的矛盾感受。這些所有的感受像是河里涌起的大浪兜頭澆下,也讓訪談者覺察到一些內在關系的模式,似乎不僅僅是在親密關系中會有這些感受。徐倩老師貼著訪談者的感受回應,最后訪談者談到自己早年似乎是被排除在父母關系之外的第三方,這種想要進入關系卻無法融入,也帶來被比較的感覺。
徐倩老師將親密關系中斷與早年的體驗關聯在一起,詮釋訪談者因為分手被激活的在關系里落敗的和被排除在關系之外的感受。那是一種孤獨且被拋下的感覺,同時這也讓訪談者感到如果自己要進入關系,就會成為不被在意的那一個,也許自己所愛的人心里總有其他人比自己更重要。
這些回應一步步接近著訪談者內在的核心感受。當被動和無能為力的部分被覺察,訪談者內在改變的力量在支撐自己嘗試主動,但訪談者對自己到底是誰,是什么身份產生了迷茫。身份也意味著在關系里的位置,比如丈夫的妻子,孩子的母親,領導的下屬等等,訪談者早年的體驗里自己似乎是沒有位置的,也應對了對戀人的不確定感,不確定戀人到底屬不屬于自己,其實也在迷茫著自己到底是不是眼前人的女朋友,是否真的擁有這個身份和位置。
當徐倩老師解釋說這些身份和位置仿佛是在保護訪談者不受河流的沖擊時,訪談者將其稱為“鎧甲”。需要用“成為某個人的誰”來確認自己的存在,這層防御性的堡壘被意識到后,訪談者重建的力量慢慢蘇醒,訪談者自述自己想要拆了這座堡壘重建內在的家。
徐倩老師最后談到,當我們還是孩子時無力自保,需要依附另一個人,成為某個人的誰才能存活。但成年以后,我們有了成人的部分,內在也有了自我保護的部分,這些正在慢慢凝聚力量,讓我們能蓋出屬于自己的房子。這正是訪談者的需要和愿望,是訪談者的河流的彼岸。要清楚的是,要穿越河流抵達彼岸,會要重新體驗曾經被忽視和非常孤獨、害怕、無人依靠的感覺,我們需要去探索和看見內在小孩的困難和痛苦。這個過程會很困難,值得為自己找一位咨詢師來深入探索。
這段訪談從迷茫慢慢走向清晰,從一亂慌亂復雜的“我是誰”逐漸走向內在想要重建的愿望。咨詢師的傾聽和回應搭建了通往內在感受的路徑。雖然只是30分鐘的展示,依然讓人深受觸動,咨詢師能夠象征性地理解來訪者的能力,是讀懂潛意識的關鍵。一個人不確定自己是誰,自己的主體性在哪里,仿佛在風中搖曳,直到意識到自己才是自己人生和命運的負責人時,早年安全的堡壘開始坍塌,一個能夠自己保護自己,自己做主的有力生命才開始慢慢蘇醒。
停不下來的訴說
第二位訪談對象有些特別,是在用行動呈現內在的議題:不斷講述。
訪談者一開始表達了對連麥延時的不滿,很快無縫談起自己其他的想法和感受,不斷的敘述里夾雜著很多內容。徐倩老師給出一句回應后,訪談者意識到自己的模式,自己會不停地講,似乎有點停不下來,但對被打斷也會有些不滿。但這些不滿一說出來立刻又被接下來講述的內容蓋過了。
徐倩老師抓住訪談者提到自己的夢。夢是潛意識語言的表達,夢里訪談者對自己的領導有不舒服的感覺,徐倩老師沒有放過夾在一長段敘述中的這句話,邀請訪談者談談自己的不舒服,從這里,訪談者開始談一些讓自己很受挫很憤怒的內容。
徐倩老師說:“你剛剛說了很多,可能在你內心深處是有很多憤怒,這些憤怒你能感受到它們是需要表達的,所以你可能會不由自主說很多話。”
訪談者談了一些關于憤怒的覺察后并不準備停留,接著就要展開自己的家族史。徐倩老師在這里打斷訪談者,邀請訪談者聚焦自己內在的憤怒,這次的打斷和聚焦同樣使訪談者感到不滿,這次的不滿也沒有被順勢滑過,徐倩老師解釋著訪談者的憤怒:“你此刻的憤怒有沒有可能與你覺得不能自由表達有關,你覺得我在給你限制,你本想按自己的節奏去呈現,但我讓你只能往一個方向說,像是拿著繩子把你捆著不讓你亂動?”
“被捆住”這個形容似乎擊中了訪談者早年的體驗。徐倩老師進一步解釋訪談者對限制很憤怒,但會不會也在主動尋求這種限制,因為訪談者選擇了30分鐘的線上訪談這種本身就有很多限制的方式。或許在訪談者的內心深處認為,如果真的把所有的憤怒都吐出來,會不會有糟糕的事情發生,因此要找一根繩索把自己限制起來。
無法自由表達憤怒的背后常常是恐懼。這種恐懼和害怕使訪談者談起一次重要的經歷,這段講述把訪談者內在跟憤怒有關的體驗帶到了更深一點的位置,徐倩老師進一步解釋訪談者害怕表達憤怒也許是在害怕重要的人會拋下自己離開。訪談者有所觸動,卻不愿再贊美和迎合那些“老師們”,并用從高空飛下來摔下枝頭的小鳥形容自己。
“這只摔下樹的小鳥,也許是為了能待在樹的旁邊,待在能給自己庇護的人身邊才讓自己飛不起來。你內心有想要讓自己獲得力量的部分,但在尋求力量的過程里心里總有一種牽絆,擔心自己有了力量之后自己信賴且依賴的權威就失去能力,不再是自己眼中很厲害的人了。這是你不想看見的。”
訪談者至此,說感到釋然,這的確是自己害怕的。
最后,徐倩老師回到訪談者一開始不停講述的模式上說:“所以你的內在有一個部分,你在分散你的能量,分散的其中方式就是那些細碎的語言。”旁聽的觀眾和訪談者的反應一樣,似乎被擊中了一處很核心的地方。那些碎碎念,停不下來的講述在此刻的詮釋之后突然被命名,也突然有了意義和功能。雖然是一種防御和抑制的功能,但這種精準命名帶來了迷霧被驅散,眼睛重見光明的感覺。
訪談結束的反饋里,徐倩老師說這位訪談者的憤怒似乎說著說著就沒了,這些細碎的語言在消磨訪談者的憤怒,也在沖散訪談者內心真正想談論的那些內容。一方面很想努力解決問題,但總有什么在心里消解自己的努力。這個沖突的部分被清楚詮釋是有幫助的,接下來如果能在咨詢中繼續探索,這些有益的部分就可以被保留住產生作用,而不是再次被分散和消解。
30分鐘的線上訪談有很多局限的部分,但也正是因此是一次性的,時間很有限的訪談,徐倩老師會更加主動一些,引導訪談者去談論真正想談的議題,使這30分鐘時間能變得有幫助。真實的咨詢通常有足夠的時間跨度來使潛意識的部分逐漸展開,因為太快和太用力地觸及傷痛的部分很可能會使來訪者感到被入侵,感到分析過于痛苦。
訪談中也談到對沉默的理解,徐倩老師認為咨詢中的沉默是有功能和意義的。來訪者的沉默有時可能在消化和吸收,有時可能在阻抗,是值得探討的;咨詢師的沉默有時是留白,留給來訪者感受的空間,有時是在觀察來訪者對沉默的移情。但并不鼓勵為了沉默而沉默,過于沉默的咨詢師顯然會在現實層面令來訪者感到不適。
如果讀者們能連續旁觀訪談的過程,關注徐倩老師每周二的直播,你們也許會發現,無論是怎樣不同的內在沖突和現實遭遇,都有一些相通的部分。同時你們也會發現徐倩老師的回應會激活訪談者怎樣的感受,徐倩老師又是怎樣順著這些感受繼續深入的。也能看到訪談者是如何吸收這些回應,從外在現實的事件,一步步向內觸及自己的感受的。這就是對潛意識的翻譯和交流,也是對“潛意識即命運”的直觀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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