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去世很多年了,至今讓我無法忘卻,
常常想起的是那一次父親的眼神,
還有那一次父親的號哭和憤怒。
歷歷在目,如在眼前。
一
父親出生在農村。在我的記憶中,爺爺脾氣耿直,不喜歡大腳的奶奶。所以一輩子就生了父親一個兒子,父親是地地道道的獨子。
父親考上的是西北工學院(現西北工業大學),西安解放后,也任職于西北工學院。父親當時是西北工學院最年輕的副教授之一,三十出頭。父親教授土木建筑專業,據父親說,他的課程那時候非常受歡迎,每逢他講課時,大教室里總是擠得滿滿當當,有時候連過道上都站滿了學生。
父親和母親的婚姻十分偶然。
父親高高的個子,筆直的身板,長長的臉,高高的鼻梁,天庭飽滿,額頭很寬。我愛人曾經多次說我父親不算帥,但一看就很有派頭。派頭,就是有氣質的意思。
我愛人的看法應該準確,所以父親在大學時,不乏喜歡他的女孩子。最終確定關系的是一個同年級的女同學,如果當時他們成婚結為夫妻,鐵定也就沒有我了。
1944年左右,那時西北工學院遭到最猛烈的一次日本飛機的轟炸,學院死傷多人,其中就有父親當時已經確定對象關系的那個女同學。
父親極少說過他與這個女同學之間的關系,也無從了解這個女同學的家庭情況和性格長相。但今天看,正是因為父親這個對象的被炸身亡,才徹底改變了父親和我們一家人的命運。
一直到大學畢業,父親都沒有再找對象。
大學畢業不久,日本投降,此后國共談判破裂,終于兵戎相見。
為了避險,父親去了甘肅天水中學教書。父親在天水一共待了四年,一直到1949年5月咸陽、西安解放,已經遷址西安的西北工學院通知父親回校任教。所以建國后父親的履歷表上,工作時間是1949年5月,屬于離休。
父親大學畢業時回了一趟老家。那時候的父親已經二十六歲了,在當時屬于超大齡青年。家里的爺爺奶奶自然急得抓狂,就在村里給父親找了一個,也就是我的母親。
母親屬虎,比父親小五歲,已經二十歲了,因為是大腳,所以一直找不到對象。母親的大腳,是姥姥心疼嬌慣的結果。那時候已經是在辛亥革命之后,新政府開始禁止纏腳。但在偏遠的鄉村里,纏腳還是父母對女孩子不可更改的硬規矩。女孩子不纏腳,屬于離經叛道。所以好多家庭里,私下都仍然逼著女孩子纏腳。姥姥對母親的放縱和疼愛,讓母親的每一次纏腳,都遭到頑強的抗爭和逃匿,久而久之,對母親的纏腳也就不再逼迫不再過問。當然,不纏腳的惡果和結局就是村里家境好點的人家,沒人愿意娶一個不纏腳的女孩子做媳婦。母親一直到十九歲了,還是極少有人提親,只要說是大腳,便立刻無人過問。那時候的女孩子十四五歲都已成婚,而將近二十歲的母親仍是孑然一身。
面對已經過了十九歲的母親,姥姥已經十分絕望,曾多次謀算著把母親嫁給一個二婚或者家境很差的老光棍。
這一切大概都是天意,父親那年回來時,有人撮合,見到了十九歲的母親,父親欣然同意,兩人一拍即合,一個月后,就和母親結了婚。
父親曾多次給我說過,如果母親是個小腳,他那時絕對不會在老家與母親成婚。
所謂的緣分,就是母親的大腳,和父親的文化背景,讓他們一見鐘情,終成眷屬。
一雙大腳,讓母親無法成為村婦;還是這雙大腳,讓母親成了教授的夫人。
也許正是這種命運的安排,讓母親一生不離不棄,跟隨了父親一輩子。
二
當時(父親出事時)我還很小,無憂無慮,天真爛漫,一家中唯一的男孩,對當時事態的嚴重性,對家庭的劇變,可以說一無所知,毫無感覺。
我唯一記得的情景是,那一天與母親一起洗臉,當母親給我擦了臉,我抬起頭來時,看見母親也在用毛巾擦臉。剛開始以為母親是在擦臉上的水珠,但看到后來,才看清母親是在擦眼淚,一把擦下去,淚水立刻又洶涌而出,再擦一把,淚水再次洶涌而出。母親靜靜地蹲在臉盆旁,看不出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聲息,就那樣默默地擦了一把又一把,怎么擦也擦不完。
由于母親當時沒有工作,父親的出事,也就意味著這個家庭徹底的垮塌和最終的去向。三十二歲的母親只能離開西安,舉家遣返回到老家山西新絳縣的一個偏遠村莊。
一直等到1962年初父親回到老家時,我才第一次看到了真實的父親。
父親回來的那一天,我在學校上學。放學回到家里時,奶奶告訴我,你爹回來了。
父親臉面黑黝黝的,連脖子也是黑的,一點兒也不像個大知識分子,唯一與眾不同的就是父親那個在任何時候都梳理得非常整齊的大背頭。
從父親離開,到父親回來,我已經成了一個純粹的農村娃。那時候的衣服沒有化纖產品,洗一遍就成了灰乎乎的,穿幾個月就變得破破爛爛,尤其是布鞋,不到一個月就穿得前后都是窟窿,大半截腳丫子都露在外面。即使是冬天也是這樣,穿棉衣沒有內褲內衣,連襪子也穿不起。我覺得我小時候的樣子一定讓父親感到辛酸內疚,加上自己的學習一直很好,所以父親連呵斥都沒有呵斥過我一次。
我的學習大概是繼承了父親的一些基因,從沒記得下過什么功夫,但每次考試都是第一。我的作文一直是范文,在班里被老師念了又念,不斷傳閱。
我考初中時,成績全公社排名第二,全縣排名第五。班主任老師告訴我,你的成績其實應該是第一,語文數學都沒有錯題,扣分原因主要是卷面太潦草。其實父親和老師都知道,不是什么卷面潦草,而是鋼筆太差。我用了兩年的鋼筆是父親帶回來的一支舊筆,也不知用了多少年了,墨水灌多了漏水,墨水灌少了不出水。筆尖已經成了平的,勁用大了洇一片,勁用小了又看不清。那時候的鋼筆,一支一塊多錢,對父親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我上初中時,連住宿費、伙食費、學雜費每個月需要八塊錢,這真正是一筆巨款。父親一到了月頭,就對我的這八塊錢發愁,除了變賣家里的東西,其余就是借錢。上了幾個月,父親和母親商量了好多次,準備讓我休學,因為家里每個月實在拿不出這么多錢。
沒過多久,學校突然間全部停課了。再后來,我就在村里徹底務農了。
只有真正在村里生產隊勞動時,我才意識到了父親的艱辛和不易。
父親是一個幾乎沒有在農村勞動過的知識分子。父親六歲上學,十歲時就到了縣城上完小學,此后幾乎再沒有回過農村。因為戰亂,即使是節假日,也很少回來。
政府曾給了父親一份工作,讓他在一個建筑公司做雜工,一個月四十五塊錢左右,但這份工作被父親拒絕了。
在幾年的時間里,父親學會了犁地、耙地、鋤地、耕地等所有最基本的農活。父親的肩膀左高右低,幾乎有三四厘米的落差,只有我清楚,這是因為父親挑擔子不會換肩所造成的結果。
當然父親也有不會干的農活,比如趕車,比如播種,比如割麥子,比如種菜種瓜……還有,父親一直沒有學會做飯,連起碼的搟面條、炒菜也不會。
事實上父親是一個樂天派,有時候偶爾說起在農場的生活,總是滿臉笑意,以一種贊嘆的口吻敘述當年的一些往事。到了田間地頭,父親的語言天分就會得到盡情的發揮。每當干活休息時,父親的身旁總會圍滿了人,聽父親繪聲繪色講述各種各樣的人生故事和章回話本。父親總是恰到好處地講到關鍵處,戛然而止,讓大家且聽下回分解。
三
父親最得意的建筑,就是給我修建的那所婚房。
訂婚的那年我已經二十四歲,已經從稷山師范學校畢業,在縣里的東街小學當了教師了。只是工資非常少,實習工資一個月二十五塊五。
訂了婚,最晚也得在第二年結婚。當時什么也準備齊全了,就是缺了一項,沒有可以結婚住的房子。
這是個天大的事情,農村人常說,娶媳婦蓋廈,經過的害怕。那時候正是家里最拮據的時候,盡管已經不怎么缺吃少穿了,但要拿出錢蓋房子,那幾乎是天方夜譚。沒有婚房,兒子是無論如何也沒法娶媳婦的。
今天我才體會得到,那一年,對父親來說,是他一生的一次大考。他得想盡一切辦法,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因為沒有房子結不了婚。那時候蓋房子,再便宜也得兩三千元,這樣一筆巨款,父親是無論如何也籌不到的。再加上當時的婚俗,訂婚也得有一筆不菲的禮金。那時自己的情況也很差,借個一百二百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想在那個時候找人借幾百元上千元,門兒都沒有。何況因為在縣城上班,買了一輛二手自行車,還欠著一屁股債。我那時候甚至都做好了另一番準備,實在不行,結婚時就暫借同學的房子住幾個月。
但父親有父親的想法,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就這么一個兒子,絕不讓兒子在結婚時,借別人家的房子當婚房。
今天我也沒想明白,父親究竟是在什么時候,開始了自己的一套計劃。他要親自設計,親自修建,要給他的兒子建一套結婚新房。
那時候我在縣城學校教書,除了偶爾回家,平時都在學校里待著,直到有一天,母親捎回話來,讓我星期天回來一趟,趕上一頭牛,到北山下,在汾河邊的大坡下面去接父親。
回到家才知道,父親到北山拉木材去了。
北山屬于呂梁山脈,是能在老家的山坡上看得到的遠遠的一座座藍色的大山。
我曾在北山上拉過煤,一人一輛架子車,一來回一個星期,去三天回四天,一架子車煤可以裝到一千多斤。一千多斤煤,一個家差不多可以燒一冬天。最重要的是,便宜,直接到煤窯口去拉煤,比在市面上買煤要便宜一半還多。
拉煤車從北山下來,過了汾河,就是一路高坡,大約四十里路,就回到了家里。每次拉煤,都是父親牽著一頭牛來接我,每次見到父親時,便會松一口氣,這回總算安全到家了。
但這次不同,母親是要我去接父親。那一年,父親已經快六十歲了。當我在坡底下第一眼看到父親的影子時,眼淚止不住地就涌了出來。
父親拉著滿滿的一車木材,有兩個父親那么高,足有三四米長,八九百斤。
正是大熱天,父親穿著一個百孔千瘡的背心,幾乎光著膀子,渾身曬得烏黑。父親的大背頭,在風中十分凌亂而又稀疏。灰白拉碴的胡子,幾天沒刮了,稀稀拉拉地在黝黑的臉上顯得十分醒目。
我突然感覺到,父親原來這么瘦,又這么老了。
就這樣一個一文不名的父親,一個干巴瘦的父親,一個六十歲的父親,要給兒子親手建造一座婚房。
也許就是幾十秒鐘,我用極快的速度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我不想讓父親看到我的眼淚。
其實那次父親拉回來的木材,充其量也就是拉回來一車山木棍子。兩百多根,大都是山中的荊棘稈兒,細的直徑有兩三厘米,粗的也就和玉茭稈差不多。
一架子車木材,父親總共只花了七十多塊錢。但父親信心十足,說這樣的木料給房子做椽絕對沒有問題,既有硬度,又有韌性,像鋼筋一樣,拉力超強。父親說他前后已經在山里跑過幾次了,這都是在村里挨家挨戶收來的。山上有長得好的木材,但村里管得嚴,不讓采伐。這些能收到的山木,已經算是非常好的木材了。
聽到父親的話,我立刻又意識到,這座房子只能靠我們父子倆打拼了。父親出主意,我出力。等前期建房材料準備得差不多了,真正蓋房的時候,再找親戚鄰居幫忙。
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打了兩千多塊土坯。用這兩千多塊土坯,和父親從北山打回來的木材,前前后后用了二十多天,總共花了二百七十多塊錢,終于建成了我的婚房。
父親沒有用傳統的辦法蓋房子,清一色用的是土坯。
這座土坯房也確實給父親長臉,1982年地震,很多家房子裂縫落瓦,雞飛狗跳,而我的婚房毫發無損。
父親說,土坯房好啊,是真正屬于我們中國的建筑技術。耐實、抗震,冬暖夏涼。
打土坯在我們那一帶,叫打胡墼。父親要蓋的房子,肯定是用不起磚的,一塊磚那時候得七八分錢,一間磚房,至少也得用萬把塊。爸爸設計的婚房是小兩間,怎么也得一萬多塊磚,那差不多就是一千多塊錢,這還不算別的開銷,所以肯定是用不起的。其實我很清楚,我的婚房只能是土坯房。
四
父親吃飯從來不挑剔,母親做下什么就吃什么。
后來有一次,從父親的眼神里,我感覺到了父親最喜歡吃的是什么。
那一天,有個隊里的年輕人,端著半碗炒菜,上面疊著兩張餅子,一邊嚷嚷,一邊大口大口地吃著餅子。
這本是十分平常的情景,就算有些家庭條件好的人能吃得起白面大米,在人面上也沒人會當回事。大家瞟一眼也就得了,沒人會表現出什么異樣的表情。
但那次不同,當我隨意瞄了一眼父親時,一下子讓我看呆在那里。
父親兩眼直勾勾地盯在那個人的碗里,分明現出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一邊一眼不松地看著,一邊時不時地吞咽著口水。
很長很長時間,父親都那樣旁若無人地看著,似乎完全進入了一種無我迷離的狀態。
我當時恨不得一頭鉆到地縫里去,父親的樣子實在太丟人了,太讓人難堪了。
一直到今天,一想起父親當時的那種眼神,心里就一陣陣揪心般的疼痛。
父親那天一定是太餓了,也一定是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這種白面餅子了。
父親曾經給我說過一件他親眼看到的事,他當年在農場干活時,有位母親帶著吃的千里迢迢來看望兒子,兒子當著母親的面,一口氣吃了七個餅子,一斤紅糖,隨后喝了一碗水,一口氣沒上來,當時就憋暈在了那里,再也沒有醒過來。
所以我一直覺得,在父親的記憶里,白面餅子應該是父親永遠無法忘卻的美食。
從我記事起,我幾乎沒見到父親哭過,甚至都沒有見到過父親掉眼淚。那年奶奶去世時,可能由于忙著奶奶的喪事,每天焦頭爛額,也沒有見父親哭過一聲。
母親也說過,你爸眼硬,輕易不掉眼淚。
那一年我的小說獲了獎,還有兩部小說被改成了影視劇,父親專門給我寫了一封長信,以示祝賀。父親的一句話,至今讓我記憶猶新:“兒子,你就像一匹野生野長的小馬,獨自在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給自己闖出了一條長滿鮮花的道路……”父親在信里還給我說了家里的一些情況,父親剛正的字體和歡快的語句,顯示著父親的滿意和快樂。我也很快給父親回了一封信,讓他和母親多多保重,家里還有二畝地,年齡大了,能干就干點,不能干就別干了。
春節回家時,有一天,母親悄悄對我說,你上次在信里寫啥了,讓你爸哭了一晚上。我聽了不禁大吃一驚,有些發怔地看著母親:“我爸哭了一晚上?”
母親說,那天晚上真把她嚇著了,連鄰居也跑了過來,怎么勸也勸不住。父親哭得昏天黑地,像天塌了一樣,一聲接一聲地放聲大哭,先是在屋子里哭,又坐到院子里哭,晚上睡下了,仍然一陣子一陣子地哭。哭到了第二天,眼睛都腫了,連飯都沒怎么吃。
我愣了好半天,問母親是哪封信啊,我不記得在信里說過什么不好聽的話,真的想不起來了。
母親把那封信給了我,我看了一眼,就是父親祝賀我時,我給父親的那封回信。看到這封信,我也立刻明白父親為什么會那樣號啕大哭了。
我在給父親的那封回信里,寫了這樣幾句話:“……一切都好起來了,但夜深人靜時,我常常會想到爺爺,想起奶奶。眼前時不時會浮現出精神失常的爺爺光著身子在滿街跑的情景。有時候在睡夢里,也會突然醒來,看到寒冬臘月,奶奶一邊為我暖被子,一邊凍得哆哆嗦嗦的樣子。讓我一直難受的是,奶奶去世時,疼痛難忍,能喝的藥只有正痛片……”
可能就是這一段話,戳到了父親內心深處掩飾了很久的傷口,讓父親椎心泣血,痛不欲生。
那時候,父親住的新房已經建了起來,父親的工資,因為是離休,也是當時同事里面最高的。改革開放,讓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孩子們也算爭氣,讓他終于能在人們面前挺起腰桿來。也許這是晚年的父親一生中最愜意、最知足的時期。
但總有一些讓他無法釋懷的情結,地久天長地纏繞在他的心底。
也許就是這封信,讓父親憋屈了一輩子,如江海波濤一般的長怨深悔,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點,撕心裂肺,死去活來,放聲號啕,大哭了一場。為他的父親,為他的母親,也為他的過去。
我常常想,也許平時看到的父親,并不是那個真實的父親。真實的父親,一直隱藏得很深很深。
父親快七十歲的那一年,我大姐的兒子在山大上學,沒有專心學業,悄悄一個人回到了我們家,他的事父親自然也是知道的。當時正是吃飯的時候,父親不依不饒,一邊追一邊罵:“剛八的,什么東西,毛頭小子你懂什么!反了你了!”
父親從不罵人,連大姐也算上,也是第一次聽到父親這樣罵人,至于“剛八的”是什么意思,我今天也沒有鬧清楚,大概就是王八蛋一類的意思。父親不可遏制的憤慨和怒斥,也許是因為覺得他一生最好的歲月,就是眼前的改革開放時代,他無法容忍任何人對這個時代的任何褻瀆和毀損。
掐指一算,父親去世已經三十多年了。父親早已安息,母親也已經陪他長眠。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里,在無數次睡夢中,父親微笑,歡快,樂觀,幽默,沉思,愁苦,郁悶,無奈,絕望,消瘦,勞頓,倔強,高傲,衣衫襤褸,顫顫巍巍,滿頭大汗,四處奔波,忙忙碌碌,疲憊不堪的形象仍會凸顯在我的腦海里,栩栩如生,似在眼前,朦朦朧朧,又很遠很遠。
作者:張平
作者簡介
張平,1954年生,山西籍,生于西安。歷任山西省作家協會主席、中國作協副主席、中國文聯副主席等。主要作品有《法撼汾西》《天網》《抉擇》《十面埋伏》《國家干部》等。其創作成就卓著,曾獲茅盾文學獎、趙樹理文學獎、莊重文文學獎、曹雪芹華語文學大獎等多項重要文學獎項,并八次榮獲“五個一工程”獎。長篇小說《抉擇》榮膺第五屆茅盾文學獎,入選“建國50周年獻禮作品”及“新中國70年70部長篇小說典藏”。
監制:梁冰清 編輯:楊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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