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街頭里，霓虹總是晦明忽閃，人群深處常有人說起盧三盛四。可誰又真的明白他們鬧騰背后的意味？二三十年代的上海，人們日夜談論兩個名字——盧小嘉，盛恩頤。盧三和盛四。這倆人的綽號也并非什么傳奇，倒是各有緣由。一個是民國四大公子里排了第三，另一個純粹家里老四。上海灘的流言，從飯桌到碼頭，從報館到賭場，繞不開他們。

事情要從一場豪賭說起。坊間盛恩頤賭博成性，手風也就那么回事兒，拿自家百十幢房產，跟盧小嘉對碰碰運氣。房子一樁樁地輸了出去，上海灘的地產接連易主。這到底是不是全輸給盧小嘉？有人說夸張了，但也沒人敢拍著胸脯否定——誰讓倆人的關系真夠鐵，時常勾在一起鬼混！

也有人嗤之以鼻，說盛恩頤敢下這么大賭注，是背靠自己父親盛宣懷。盛宣懷，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中國實業之父”，又狠又精，一夜之間捧起胡雪巖，又能親手掀翻他。盧小嘉的后臺一樣不好惹。其父盧永祥，槍桿子里出權力，整個上海灘在他下煙消云散。這倆敗家子一個仗財一個仗勢，能混到一塊兒，也挺難說到底是緣分還是禍害。

誰都以為盧三仗著老子有一幫“死忠”舊部坐鎮上海能橫著走，結果他敢動黃金榮的女人——真是天生膽大！你要說上海灘沒有比黃金榮更會護短的，那肯定是在胡說。黃金榮既是警署大佬，又是江湖老大，露蘭春這樣的頭牌姑娘，他不惜花重金，給她蓋戲臺、請媒體吹捧、捧得比自己還紅。

偏偏盧小嘉不知天高地厚，光是看到報上的劇照，便動了心思。每遇到露蘭春唱戲，他都在場，鮮花塞滿臺口，鈔票撒得滿地是。要說錢對露蘭春有誘惑嗎？也不好可她有自知之明。盧三越是殷勤，她越是冷淡。

直到有一天，小劇院出點亂子。露蘭春亮相時失手了，臺下突然傳出的倒彩，一下把黃金榮氣到破防。黃金榮一使眼色，他的兄弟沖進包廂，拎著盧三一陣毒打。這一幕要說多狼狽有多狼狽，盧小嘉臉都變形了——豪門公子，低頭服軟，一溜小跑卷出了劇院。

這口氣怎么咽得下？晚上到了盧永祥的電話里頭全變了味，哭訴，袖口捂鼻，掩面無聲。事情進展到這里，誰也猜不到第二天的劇院會發生什么。演出中間忽然沖進一伙全副武裝的軍人，黃金榮被一通暴揍，不由分裝進轎車，直奔龍華司令部。盧三那會兒像中邪一樣，扇了黃金榮十幾個大耳光，腳也沒閑著。

上海江湖一下子亂起來。青幫的，洪幫的，都按捺不住。張嘯林、杜月笙出面斡旋，各自拉關系，虞治卿使盡渾身解數才讓事態沒徹底失控。杜月笙還特意設宴，替黃金榮向盧小嘉謝罪——世道變化太快，昨天的仇家，今天能端一桌酒相對。露蘭春成了盧小嘉的人，這消息一傳開，滬上嘩然。可真真假假，無人能講個準乎。

是盧三笑到了最后。黃金榮出一千萬，開經貿公司，年年紅利不斷；淞滬護軍使何豐林不動聲色，卻撈足好處。誰都覺著盧小嘉有點本事，連黃金榮這樣的狠角色都讓步，這種氣場不是一般紈绔能撐起來的。整個上海都在等著，盧三能混多久，背后陰影隨時變臉。

但命運的權杖不會永遠在他手里。沒幾年，盧永祥落敗離世，后臺頂不住了。各路人馬紛紛造訪，要賬的要賬，算舊賬的舊賬。盧三也不是傻子，提著現金，頭也不回地跑到臺灣。在島上做些小生意，總覺得缺點什么，仿佛再多的錢都填不了那口氣。

然后就這樣日復一日，生意越做越小，房子沒剩幾間，到六十多歲時悄然去世。街坊鄰居都說再沒聽過他的名字。盧小嘉這一生，就是賭，一場贏了黃金榮，一場輸了后半生。

盛恩頤的結局，其實也落得不值一笑。他的家業輸光，朋友跑光，余下孤身自飲悲風。明明當年兩人風頭一時，卻都敗得慘淡。這一切，好像是命定的。有人說是風水輪流轉，也有人是手里的權和錢，只能享一時快意，轉眼消散。

但誰又能真看得通這場豪賭背后的因果？有時候，他們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小心眼、狠勁和手腕來得豪邁。打個比方，如果盧三不動黃金榮的女人，是不是還能多混幾年？反正沒人能答得上來。

上海灘的故事，說來說去全是人事浮沉。有人仗勢，有人靠臉，有人一時威風，卻難逃無人問津的結局。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個個手段不俗，轉身也不過塵歸塵。煙花三月的舊影子，在新報紙里漸漸模糊，但仍然有人在小弄堂里喝酒拌嘴，不知不覺又說起當年盧三盛四的往事。

細想也滑稽——明明他們當年那么風光，結果都沒能善終。這似乎很公平吧？可誰說得準，或許有人還覺得他們曾經活得比大多數人痛快得多？

今時今日，上海依舊燈紅酒綠，高樓密密麻麻。盧三、盛四的傳奇早已被后來的人遺忘，但他們留下的那個時代的背影，還在外灘的風里隱隱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