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一條“掏糞工5天工資8100元”熱搜引發關注。紅星新聞記者嘗試聯系發布該視頻的原博主未獲得回復。 對于“掏糞工5天工資8100元”的說法,7月2日,多名從事清理糞便工作的從業者告訴紅星新聞記者,這樣的收入對于該行業的普通工人來說幾乎很難達到,但如果有自己的清運團隊,一年賺幾十萬還是有可能的。
“相對來說,這個行業競爭沒那么激烈,只要你能受得住,那基本都會有活兒干,也會有一份收入的保障。”在寧波從事糞便清運工作的潘浩男這樣說。潘浩男1998年出生,本科畢業,從事糞便清運工作已經有兩年多時間。
潘浩男在寧波從事糞便清運工作。受訪者供圖
掏糞工5天工資8100元?
視頻話題上熱搜引發熱議
6月25日,一名昵稱為“小帥川不帥”的博主在短視頻平臺發布了一段“掏糞工5天工資8100元”視頻。此后,該視頻和話題登上了微博熱搜。紅星新聞記者注意到,該博主的其他視頻多數也以該模式呈現,例如“理發師16天工資7860元”“開挖機9天工資6950元”等,不過該博主并未標注這些收入的出處,也沒有從業者出鏡。紅星新聞記者7月2日私信了該博主,詢問“掏糞工5天工資8100元”視頻的數據來源出自何處,但未收到回復。
截至7月2日下午,此視頻已經獲得12萬多次點贊以及6萬多條留言。
此段視頻引發了不少人的熱議,有人質疑這是否代表糞便清運從業者的真實收入;有人表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收入,還是很有誘惑力;還有人表示“從事又臟又累的工作,本身拿高工資也理所應當”。
從業者說:
普通工人達不到,有團隊可年入幾十萬
“5天賺8100元肯定是夸張的說法,一般從事這個行業的工人是達不到的。除非你自己有車有團隊,一年賺幾十萬還是有可能的。”在寧波從事糞便清運工作的潘浩男,網名為“江浙滬糞王-浩男”,在短視頻平臺上,他總會分享自己日常的糞便清運工作。
“我其實是希望大家更多地去了解我們這個行業,甚至帶動一些人進入這個行業,都是靠自己的雙手努力生活,不應該對職業有偏見。”潘浩男表示。
潘浩男從事糞便清運工作已有兩年多時間,因為其父親原來從事這項工作,所以潘浩男從小就對“掏糞”沒有太多的抵觸,“我小學的時候就會掏糞,父親出去工作我也經常跟著。”
幾年前大學畢業后,潘浩男也從事過其他工作,但并不算順利。簡單考慮后,他決定和父親一樣,從事糞便清運工作,目前他所帶的團隊共有兩臺清糞車,給市政、城市里的各個小區等,進行化糞池清理、糞便轉運工作。
“我們這個行業,其實收入在體力勞動者中算是比較好的,而且競爭壓力并沒有那么大,畢竟真的愿意從事這個行業的人不多,只要你肯吃苦、不嫌臟,保障日常的生活是沒有問題的。”潘浩男說,目前他所帶團隊一共有兩臺糞便清運車,七八名工人,如果是普通從業工人的話,每個月除了管吃住外,可以賺到至少7000多元,如果是帶團隊當經營者的話,一年可以賺幾十萬。
潘浩男在日常工作中。受訪者供圖
行業結構:
“80后”占主力,需要能吃苦
潘浩男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平時也會有一些人在看了他的短視頻后,通過后臺私信找到他,希望從事糞便清運工作,有些人甚至會直接到寧波找他,希望進入這個行業。
“現在糞便清運工作的自動化程度也比較高,但肯定是比其他工作在感官上臟一些的,尤其是需要下到管道或者井里面的時候。”潘浩男說,他們看一個人能不能從事這份工作,會考慮他之前的從業經歷,如果感覺其吃不了這份苦,還是會勸退。潘浩男坦承,雖然從小就和糞便清運工作有接觸,但現在很多時候還是會有生理性的排斥。“這些都要克服,畢竟要對得起這份工作”。
潘浩男說,目前從事糞便清運工作的,主要是“80后”和一些“90后”,“像我這種‘95后’比較少,‘00后’更少。”
在遼寧大連從事糞便清運工作的馬先生告訴紅星新聞記者,他今年45歲,從20年前就已經開始從事糞便清運工作,“我們現在清運會盡量選擇晚上或者人少的時候,畢竟確實會有異味,不希望給別人造成困擾。”馬先生說,糞便清運工作也需要一定的學習過程,例如面對沼氣堆積的時候如何處理,以及如何在狹小空間里安全操作等。
馬先生說,他目前的收入每個月有近9000元,休息日相對較少,“活兒基本是排滿的,隨時有需要隨時就要開車過去,每天工作時間大概在6至8小時。”
在從事糞便清運工作的時候,馬先生和潘浩男等從業者,偶爾會遭遇到別人的“嫌棄”,但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有一次我們因為工作需要通過一家飯店的后廚,當時在那里干活的阿姨就‘嫌棄’我們,但是我們也沒多說什么。”
潘浩男告訴紅星新聞記者,家人對于他從事這份工作也比較支持,“像我女朋友,就是從事幼師工作的,她從來不嫌棄我身上的味道,所以我很感謝她,我覺得只要是靠自己的勞動賺錢、不選擇躺平,努力爭取一個幸福的生活,就是很開心的事情。”
紅星新聞記者 付垚
編輯潘莉 責編 官莉
延伸閱讀
從嫌棄通渠老爸的“丟臉職業”,到扛起水管成為他的最佳搭檔,女兒文靜用鏡頭記錄下鋒哥的日常:面對淤泥面不改色,用幽默化解臟臭,在井蓋邊開懷大笑。這份曾讓她逃離的“糞”斗工作,如今成了理解父愛的窗口。
“我爸爸是搞大工程的”
“哐”,井蓋掀開后落地發出一聲悶響,隨后一股地下管道特有的濕臭氣味撲面而來。鋒哥面不改色地湊上前去查看管道淤積的情況,他早已對這些難聞的氣味免疫了。“你看看,全都堵住啦!”他指著管道對遠遠探身查看的客戶說道。
鋒哥是一名抽吸工,更接地氣的說法是“吸糞工”。在過去的20年間,他每天的工作就是開著吸污車穿梭于城市各個角落,撬開一個又一個沉重的蓋子,清理淤塞的地下管道。這是女兒黃文靜童年最想掩藏的事實,“那時候的想法就是,誰都不可以知道”。
很多年里,文靜對父親的職業都感到難以啟齒。“小學寫那種《我的爸爸》的作文,我都會編他是做工程的,要不就寫一些放到誰身上都行的話。”如果有人當面問起來,她還會特意強調一句,“是做大工程的”。
鋒哥在查看地下井情況。
鋒哥對女兒的遮掩心知肚明,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避免出現在女兒的生活圈里。“她小時候我都沒送過她去上學的,知道她嫌棄呀,同學也會笑她說,你爸爸是搞廁所的。”鋒哥告訴記者,自己小時候讀書不多,文化不高,找不到多體面的工作,只能做些體力活。“雖然臟一點、累一點,但是靠自己的雙手賺錢,就很充實啊。”閑談間他利落地躍進地下井中,一鏟一鏟快速地將淤積的泥沙清理出來。
“我最佩服我爸的就是他的能量很足,不會被別人的想法、說法影響。有活就開開心心地去干,干完就開開心心地回家,看他的小烏龜。”文靜在一旁邊給井中加水邊說道。
在吸污車的轟鳴聲中,父女倆扯著嗓子開玩笑。“鋒哥,今天是不是做芝麻味的蛋糕。”“給你吃!”“你耶(熱)不耶(熱)啊?”“耶!”
35攝氏度的高溫、臟臭的環境,兩人在井蓋邊開懷大笑,絲毫不覺生活艱苦。跟著父女倆工作的一天里,記者也笑麻了臉。
父女倆邊工作邊開玩笑。
從“資深打工人”到“掏糞女孩”
被這樣堅韌又“無厘頭”的父親養育大的文靜一點兒都不文靜,小小年紀就“主意很大”,在12歲的年紀就給自己的人生前途做了決定:不念書了,要打工。
文靜的倔強讓鋒哥憂心忡忡,“怎么樣講都不聽,就是不讀書了,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跟她約法三章,不許去酒吧、理發店、洗腳城工作。”
羽翼未豐的鳥就這樣離開了遮風擋雨的家。“年紀太小了,別人都不敢收啊,只能做學徒,提供三餐就行。”文靜回想起當時做決定的自己,總結了一句:“太大膽了,還好我很幸運。”
在外摸爬滾打的日子里,她做過美甲、開過服裝店、當過電商銷售,成為了網友口中那個年僅24歲就擁有10年工作經驗的“資深打工人”。得到的回報是逐年增長的收入,“我辭職前在深圳已經可以拿到五萬一個月了”,談及曾經的輝煌,她的眼中有著小小的自豪。
直到又一次情緒崩潰的深夜,她撥通了父親的電話,“我想辭職了”。鋒哥沒有說太多,只是讓她累了就回家來,“我掏糞養你啦”!
去年,帶著在都市累積的疲憊和迷茫,文靜辭職回到了父母身邊。某一天,她突發奇想,要跟著爸爸一起去掏糞。“我做過很多工作,但是一直不知道他的工作是怎樣的,所以想看看。”
真正跟著父親的小黃車穿行于街巷之間,她才看清這份工作的全貌:刺鼻的氣味,沉重的井蓋,油脂在管道里凝結成烏黑色,多年未清的化糞池里能撈出老人機、可樂瓶、阿爾卑斯糖紙甚至烏龜。
父女倆一起出工。
廚房的油池氣味最是兇猛,常讓她反胃。她也第一次掂量起父親日復一日撬動井蓋的臂力——那沉重的鐵蓋,她拼勁力氣都掀不動分毫。
然而,鋒哥身上有種奇異的能量。無論清晨多早出工,他總利落地穿戴整齊,毫無怨言地出發。即使出一整天工,文靜累得大腦停擺,他也依舊動作利落,仿佛永不疲憊。這份堅韌無聲地感染了她。回到父親身邊僅僅跟著干了幾天活,某種沉甸甸的東西在心里落了地。她決定留下,拿起手機,鏡頭對準了父親和他日日開啟的那些井蓋。
鏡頭成了和解的橋梁,兒時作文里羞于提及的職業,如今她能夠大聲說自己是“掏糞女孩”。坦誠后她發現,大部分目光并非鄙夷,而是帶著善意的驚嘆。“他們說爸爸是干最臟的活,賺最干凈的錢。”
父親鋒哥從一開始面對鏡頭感到不自在,到如今已經可以自如地捧著飯碗和網友聊自己養的烏龜。“沒想到那么多人喜歡呀,現在的年輕人的接受度都很高了,都不在意這些。”
鋒哥在化糞池撿到的烏龜。
客戶看著文靜跟著鋒哥忙前忙后,忍不住向鋒哥打聽文靜的婚戀狀況,直言:“這樣的女兒誰不想要,又貼心又能干啊,能嫁進我家多有福!”
鋒哥開玩笑:“彩禮要八十八萬八,陪嫁就是那臺能立刻開工的小黃車。”
“開蓋大王”
網絡世界的喧囂之外,是鋒哥幾十年如一日的靜默付出。文靜幾乎沒自己拿過快遞,父親出門歸來總會問一句;她深夜回家喊餓,父親便默默起身煮面;甚至生理期不適,他知道后只平靜地讓她“遞點輕東西”。
在記者跟隨的這一天當中,看著鋒哥習慣性地幫她擰開瓶蓋、盛好飯、擺好筷子,做著各種瑣碎的照顧,如同呼吸般自然。“我在家就是什么都不用做的,回來后為了能讓我長胖點,他把做飯這個活也給包了。”鋒哥從不指責文靜的挑食,只是默默地想方設法做她愛吃的東西,讓她能多吃兩口。
鋒哥給文靜擰瓶蓋。
文靜的手機通訊錄里,“峰仔”的通話記錄密密麻麻,“奶奶叫他峰仔,我也跟著這么叫”。而在鋒哥的手機里,女兒的備注則是“VIP”。既是“非常重要的人(Very Important people)”,也是尊貴的會員——家里建房,女兒出了“大錢”。
最深的震撼,源于一次家庭飯局的回護。文靜習慣性地在自家餐桌上翹起腳,舅舅皺眉批評“沒個女孩樣”。一直沉默吃飯的鋒哥忽然開口:“這是她家,她想翹就翹。”舅舅不依不饒:“出去這樣可不行!”鋒哥頭也沒抬:“沒事,出去有我護著。”
那一刻,一種堅固的依靠感擊中了文靜。家,在父親的定義里,是能隨心所欲的地方。
父女倆結束工作。
父親的愛,是具體而微的。在陪伴父親的日子里,文靜逐漸領悟,無論是撬開城市沉重的井蓋,還是擰開女兒手中細小的礦泉水瓶蓋,父親畢生所為,不過是竭力為她打開一條條透氣的縫。
“爸爸永遠是我的開蓋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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