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銹錨(微小說)
文/圖/悟喜(寧夏)
1993年的一個臺風夜,遠洋貨輪“朝陽號”在南海遭遇風暴。巨浪像發怒的野獸,把整條船撕扯得搖搖欲墜。水手老陳和船員們被迫棄船逃生,慌亂中,他被錨鏈纏住手腕,硬生生拖進海里。
冰冷的海水灌進肺里,老陳拼命掙扎。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來時已經躺在救生艇上,手里死死攥著一截斷裂的錨鏈。而他的未婚妻阿珍,從此再也沒等到他回來——因為“朝陽號”沉了,官方認定全員遇難。
三十年后,城市擴建,老碼頭被劃入拆遷范圍。挖掘機的鐵爪撕開陳年的淤泥,突然“嘎嘣”一聲,挖出一具銹跡斑斑的船錨。
正在監工的老陳渾身一震。他踉蹌著沖過去,顫抖的手撫過錨鏈上暗紅色的布條——那是90年代遠洋制服的殘片,和他衣柜里那件舊工作服一模一樣。
更讓他震驚的是,在錨爪的凹槽里,藏著一個密封的膠卷盒。打開一看,里面竟是一張完好的老照片:年輕的阿珍穿著紅裙子,站在“福港照相館”的霓虹燈下,招牌上的“相”字缺了一豎,像在嘲笑命運的無常。
旁邊的年輕工友遞煙過來,突然愣住——老陳挽起的袖口下,露出一道深褐色的勒痕,像烙印般刻在手腕上。
“這是……”工友話沒說完,吊車已經拽起銹錨。就在鐵鏈繃直的瞬間,一枚銀戒指突然從銹跡中迸出,穩穩落在老陳掌心。
戒指內圈刻著“1992.7.16”——那是他和阿珍原定結婚的日子。當年出海前,他把訂婚戒指塞進膠卷盒,對哭成淚人的阿珍吼道:“老子生來就該爛在海里!”
潮水漫上碼頭,老陳把戒指緩緩戴回無名指。三十年的疤痕,竟和戒指嚴絲合縫。遠處,新下海的萬噸輪拉響汽笛,聲浪震碎了“福港照相館”最后一塊殘缺的霓虹燈牌。
這一次,他終于回來了。可阿珍,早已消失在漫長的時間里。
作者簡介:悟喜?,寧夏西海固人,80后,棲居大理蒼洱間。素心種字,不諳世故只諳耕;閑拾棗花調墨,漫裁山風作信。曾赴金山教孩童識字,亦行鄉野扶貧,接過九星暮光。十三載公益路,而今筆墨寫天真,耕煙種霞。詩作散見《鄉村精短文學》、《作家地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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