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屁大點事兒》

內蒙古/李魁杰（文）

我發誓，這絕對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十五秒——從推開門到奪門而逃的時間，足夠讓我的社會性死亡證書在整棟住院部循環播放三遍。

事情得從那個陰險的屁說起。當時我拎著暖水瓶往病房挪，肚子突然發出類似老式拖拉機啟動的轟鳴。這個屁就像個叛逆期的熊孩子，在腸子里扭著秧歌叫囂："我要自由！"走廊里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推著治療車走過的護士長發梢的茉莉花香形成致命反差。在這種氛圍下放響屁？我寧愿當場表演胸口碎大石。

我夾緊臀大肌開啟競走模式，病號服褲襠摩擦出救火隊員的緊迫感。反正我們305住著兩位"人體交響樂大師"：王大爺的呼嚕能震碎窗玻璃；李叔的腳丫子味道堪稱生化武器。在他們面前放屁？頂多算是給交響樂加個镲片。

推開門的瞬間我恍惚看見門牌閃過金光——后來才知道那是306病房榮譽墻上的軍功章在反光。關門剎那，那個蓄謀已久的屁如同脫韁的野馬，帶著十面埋伏的壯烈呼嘯而出。

"砰！"

這聲音讓我想起小時候炸糞坑的二踢腳。余音繞梁間，我驚喜地發現自己的括約肌竟能演奏出如此渾厚的低音炮。可惜喝彩聲沒等來，卻對上了五雙瞪得比軍用水壺還圓的眼睛——五位兵哥哥正圍坐著學習《論持久戰》，其中一位手里的搪瓷缸還在余波中微微震顫。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我僵硬地轉頭，看見門后貼著《內務條令》和"今日政治學習：新時代強軍思想"。窗臺上的綠蘿在穿堂風里瑟瑟發抖，像極了此刻的我。

"報告班長！"靠窗的兵哥突然起立，"根據氣味分子擴散速度計算，建議立即啟動三級防化預案！"

我以消防演習的速度彈射出門，正撞見走廊里舉著"最潔病房"流動紅旗的護士長。她抽了抽鼻子，默默把紅旗插回了305病房門口。

當晚查房時，小護士的記錄本上多了一行："306病房申請防毒面具六套，事由：軍民融合實戰演練"。而我的床頭不知被誰放了本《火炮發射原理》，扉頁上還龍飛鳳舞寫著："特邀顧問靠譜同志惠存"。

現在每天下午三點，當我拎著暖水瓶經過306時，都能聽見里面傳來刻意壓低的哄笑："注意注意！人形自走迫擊炮進入射程范圍！"而我的兩位邋遢病友，正在為誰有資格當我"屁派相聲"捧哏吵得不可開交......

作者簡介：

李魁杰，內蒙古自治區烏蘭察布市作家協會會員，四子王旗作家協會會員。1989年在《內蒙古日報》發表處女作小說《主人公》，作品獲建國四十周年小說征文優秀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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