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的南京,暑熱蒸騰,已被幽禁半年的張學良鋪開信紙,墨跡在“請纓殺敵”四字上深深暈染——這是他盧溝橋事變后第一次上書蔣介石請求抗日。
千里外的盧溝橋炮火連天,這位背負“不抵抗將軍”之名的東北統(tǒng)帥,卻被困在精致的囚籠中,連烽火硝煙都成了奢侈的念想。
一、四度請戰(zhàn):血書與沉默的拉鋸
七七事變爆發(fā)第十日,張學良的請戰(zhàn)信已送至蔣介石案頭:“學良早有決心,愿赴國難……職務地位,皆所不計”。字句間燃燒著洗刷九一八之恥的渴望。彼時東北軍舊部正與日軍血戰(zhàn)淞滬,于學忠、何世禮等將領浴血搏殺,統(tǒng)帥卻缺席戰(zhàn)場。這封信如石沉大海,未獲片語回復。
張學良轉向最后的希望——宋美齡。他在致“夫人”信中剖白:“國難家仇集于一身,豈敢茍安?”宋美齡雖向蔣介石轉達,僅換來“好好讀書”的敷衍。及至1938年秋,他托蔣介石親信張治中代呈血書,張治中回憶:“他眼眶通紅,說‘死也要死在戰(zhàn)場上’”。蔣介石閱后冷笑擲還:“他倒是會挑時候表忠心!”
1944年豫湘桂戰(zhàn)役潰敗,舉國震動。張學良第四次提筆:“若蒙效命驅馳,必當鞠躬盡瘁”——彼時東北軍早被拆解改編,他實無兵權可恃,所求不過一介列兵身份。蔣介石在日記批注:“此人慣會沽名,毋須理會”。
二、囚籠之外:被瓦解的東北軍根基
蔣介石的忌憚非憑空而生。1937年抗日烽火初燃時,東北軍余部仍擁六萬余兵力,于學忠、王樹常等將領對張學良的忠誠未減。若釋其掌兵,確可能重聚舊部。但蔣介石手段凌厲:先斷軍餉致部隊嘩變,再以“整編”之名將57軍、67軍拆解混編。至1939年,東北軍已成歷史名詞。
張學良對此心知肚明。1938年他托人帶話給舊部:“諸君全力殺敵便是,勿以我為念”。其子張閭琳晚年透露:“父親常說,蔣公防我甚于防倭”。
三、心結深處:西安事變的幽靈
張學良始終不解:蔣介石能容汪精衛(wèi)附逆后歸隊,能納閻錫山反復叛服,獨對他終身禁錮。1946年莫德惠探監(jiān)時,張學良苦笑:“西安之事,我認錯但無悔。他恨的不是兵諫,是我撕了他領袖的面皮”。
蔣介石日記印證了這種恨意。1937年7月20日記載:“漢卿妄思趁亂而起,其心可誅”;1944年更直白:“西安之辱,死生難忘”。宋子文曾為此與蔣介石激烈爭執(zhí):“國難當頭,何必困死一虎?”蔣介石拍案怒斥:“這虎能噬主!”
四、錯位的歷史:從統(tǒng)帥到符號
幽禁中的張學良成了特殊政治符號。1938年長沙大火后,民間傳言“若少帥在,焉有此禍”;1944年豫湘桂潰敗,重慶學界更打出“釋張抗日”標語。蔣介石遂嚴令切斷其一切外界信息,連《中央日報》都不許送入囚所。
耐人尋味的是,蔣經(jīng)國卻與張學良結成微妙的友誼。1958年張學良眼疾惡化,蔣經(jīng)國親送紅酒探視;1960年更以兄弟相稱,贈汽車、建北投寓所。這份情誼反襯蔣介石的冷酷——當張學良透過金門望遠鏡眺望大陸時5,當年請戰(zhàn)的熱血青年,已成歷史的孤影。
張學良的終極遺憾,或許不在未赴戰(zhàn)場,而在歷史天平上:九一八“不抵抗”實奉蔣令8,抗日夙愿卻被永錮囚籠。1990年他在夏威夷被問及此事,默然良久:“平生憾事萬千,最痛莫過報國無門。”窗外濤聲如泣,恍若松花江畔未盡的槍鳴。
【參考資料】:《張學良口述歷史》(中國檔案出版社)《蔣介石日記》(1937-1945年手稿影印本)《張學良幽禁實錄》(吉林文史出版社)《東北軍史》(遼寧大學出版社)《蔣經(jīng)國與張學良交往秘錄》(《百年潮》雜志)《西安事變新探》(臺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張學良世紀傳奇》(山東友誼出版社)《國民黨高級將領囚禁生涯》(華文出版社)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