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43年冬天的常德城下，第六戰(zhàn)區(qū)代司令孫連仲接到石門陷落的戰(zhàn)報時，手中的紅藍鉛筆"啪"地斷成兩截。地圖上代表日軍攻勢的紅色箭頭已貫穿湘北防線，直指常德腹地。

第七十三軍將士的鮮血浸透石門焦土之際，孫連仲拍案怒吼："立刻調七十四軍上去！讓王耀武給鬼子點顏色瞧瞧！"

沒有人預料到，這句憤怒的軍令竟成為扭轉常德危局的關鍵轉折點。

湘軍的最后絕唱

1943年11月，湘北寒風刺骨。日軍第十一軍司令橫山勇站在作戰(zhàn)地圖前，將指揮刀狠狠釘在石門縣城。這個被澧水環(huán)抱的古城，是常德西北的最后屏障。

"拿下石門，常德就是囊中之物！"他調動第三、十三師團三萬精銳，配屬航空兵和重炮聯(lián)隊，在暖水街撕開防線直撲石門。

守城的七十三軍剛從"廠窖慘案"的血泊中整補，軍長汪之斌望著城下潮水般的日軍，向軍委會發(fā)出最后電文："職部誓與石門共存亡。"

11月14日拂曉，三十多架日機將燃燒彈傾瀉在城北紅土坡陣地。日軍裝甲車碾過戰(zhàn)壕時，守軍抱著集束手榴彈沖入車底，爆炸聲震裂晨霧。

日軍久攻不下，竟在午后釋放芥子毒氣。黃綠色的毒霧順著街道彌漫，守軍因缺乏防毒面具成片窒息。"毒煙里還能聽見槍聲，是我們的兵在閉著眼睛射擊。"軍械處長在回憶錄中寫道。此時暫五師師長彭士量正率特務連沖在最前線，他在日記里憤怒控訴："倭寇之殘忍，天地不容！"

11月15日深夜，日軍用炸藥轟開城墻缺口。暫五師殘部被壓縮在城隍廟堅守，士兵用門板擋住缺口，手榴彈雨點般砸向涌來的敵軍。彭士量登上文昌橋頭，駁殼槍指向退卻的士兵："暫五師今日盡忠報國，退者立斬！"

次日黎明突圍時，七顆子彈貫穿了他的胸膛。參謀俯身聽見將軍最后的遺言："轉告軍長...士量無能，以死謝罪。"當湍急的澧水吞沒數(shù)百傷兵時，七十三軍六千將士僅存三十余人，全軍損失高達八成。日軍戰(zhàn)報也不得不承認："遭遇中國事變以來最慘烈之抵抗。"

石門失守當晚，第六戰(zhàn)區(qū)司令部燈火通明。孫連仲盯著被日軍穿插成篩子的澧水防線，突然轉身命令作戰(zhàn)參謀："立即接通七十四軍王耀武！"電話里傳來斬釘截鐵的聲音："我五十八師已在馳援途中！"

此刻日軍兩個甲種師團正分四路南下：第三師團直撲桃源，十三師團強攻慈利，目標明確——合圍常德城內的七十四軍五十七師。王耀武在顛簸的吉普車上展開地圖，果斷下令："張靈甫搶占赤松山，周志道死守桃源！"

次日破曉，五十八師在赤松山隘口與日軍迎頭相撞。張靈甫拖著傷腿登上制高點，指著山谷對團長們說："把鬼子放進來打！"當日軍聯(lián)隊大搖大擺進入伏擊圈時，數(shù)十挺機槍突然噴出火舌。子彈打光的士兵抱著日軍滾下懸崖，日軍聯(lián)隊長被特等射手打斷右腿，差點命喪當場。

西南方向的桃源城陷入火海。十六架敵機輪番轟炸后，六十名傘兵在城中心空降。150師師長許國璋率警衛(wèi)排沖入巷戰(zhàn)，最后時刻拉響手榴彈與敵同歸于盡。"桃源已成焦土，但我部寸土未讓！"周志道向戰(zhàn)區(qū)司令部發(fā)出悲壯電報時，他的五千兵力已折損過半。

最后反攻，奮力一擊

五十一師在羊毛灘展開的伏擊戰(zhàn)堪稱經典：官兵們潛過河網炸毀橋梁，待日軍裝甲車陷入淤泥后，集束手榴彈如雨點落下。

此時在武陵源深處，一支精疲力盡的部隊正進行奇特行軍。士兵們將山炮拆解成零件用騾馬馱運，懸崖處用綁腿結成長繩攀爬。

當這支只剩兩千人的隊伍突然出現(xiàn)在日軍側翼時，連日軍第三師團參謀長都驚呼："七十四軍是飛過來的嗎？"日軍戰(zhàn)史無奈記載："常德西北之敵展現(xiàn)異樣頑強，每寸土地均需反復爭奪。"五個晝夜的殊死阻擊，七十四軍用傷亡1.2萬的代價換取了常德守軍寶貴的喘息時間。這些渾身硝煙的士兵不知道，他們的犧牲即將引爆更為慘烈的反攻。

常德城破時，澧水南岸臨時指揮部里的氣氛降至冰點。魯?shù)涝此洪_剛剛截獲的情報，眼中突然閃出精光："橫山勇主力正在后撤！"這位滇軍將領連夜派偵察兵混入常德城，終于確認日軍僅留一個中隊象征性守城。面對參謀長質疑，魯?shù)涝磁陌付穑?機不可失，命令十一師輕裝前進！"

同一時刻，周志道在桃源前線提出了驚世駭俗的戰(zhàn)法。官兵們連夜給耕牛角綁上尖刀，尾巴浸透煤油。次日黎明，三十頭發(fā)狂的"火牛"率先沖向日軍陣地。當日軍被沖得七零八落時，埋伏已久的滇軍突然躍出蘆葦蕩，用白刃戰(zhàn)收割殘敵。

五十八軍新十一師采用"三三制"戰(zhàn)術，三人一組交替掩護沖鋒。當尖刀排沖上常德南門時，突然被一群衣衫襤褸的守軍抱住。

這些余程萬師長留下的三百傷兵，在地窖靠半壺水分著喝挺過四天。"看到你們刺刀那一刻..."幸存老兵李超回憶時淚流滿面："我就知道最苦的慶功酒來了！"

七十四軍直屬炮兵團以精準炮火封鎖澧水渡口，第十軍殘部趁機發(fā)動夜襲，把潰退中的十三師團輜重隊趕進了地雷陣。12月8日清晨，當七十四軍官兵與滇軍在郵局大樓會合時，王耀武發(fā)現(xiàn)魯?shù)涝凑H手給傷員敷云南白藥。"你我同寫四字如何？"魯?shù)涝催f來刺刀。兩人在殘墻上刻出驚天動地的誓言：還我河山！

根據(jù)東京審判出示的陸軍省文件，第三師團毒氣大隊攜帶2000枚"黃劑"炮彈參戰(zhàn)。這些填裝芥子氣的炮彈正是導致石門守軍窒息、暫五師整建制犧牲的元兇。

當七十三軍在石門苦戰(zhàn)時，原本策應其右翼的第十軍竟拖延至戰(zhàn)役尾聲才出動。當王耀武部在慈利血戰(zhàn)五天五夜后，德山守軍88師263團卻突然不戰(zhàn)而逃。

這段歷史被掩埋多年，直到2015年南京二檔館公開戰(zhàn)時監(jiān)察檔案才揭開真相：該團團長害怕?lián)p失嫡系部隊，抗命西撤導致常德補給線斷絕！

七十四軍兩個師官兵在阻擊戰(zhàn)中日均陣亡900人的代價，將日軍牢牢釘在慈桃防線。

日軍最終倉皇撤離時，在洞庭湖區(qū)遺棄了167艘滿載物資的運輸船，這是"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戰(zhàn)略徹底失敗的鐵證。日軍被迫承認："作戰(zhàn)目標未能達成，北線兵團戰(zhàn)損超限。"

七十四軍用血肉之軀告訴侵略者：中國人或許會被暫時擊倒，但永遠不會被征服！

參考資料：
常德1943：八千國軍浴血擊退三萬日軍．
〔日〕防衛(wèi)廳防衛(wèi)研修所戰(zhàn)史室：《1942、1943年的中國派遣軍》，朝云新聞社。1983年版，第45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