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小四,好久不見”。
前幾天是楊德昌去世 18 年紀念日,《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的男女主扮演者楊靜怡&張震又重逢了。
上一次重逢,還是 2016 年。
雖然楊靜怡已經隱退影壇好多年,后來遠赴美國結婚生子,《牯嶺街》成了她唯一參演的電影;雖然張震如今已經是臺灣文藝片男神的代表級人物,銀幕 cp 無數,兩人的生活相交點并不多,但只消待得重逢時,我們還是會閃念間用這兩個角色的名字來稱呼他們,小明,小四。
這部臺灣電影的男女演員們,如今有的成了中流砥柱,有人留下驚鴻一瞥成為傳奇,代表的都是那個創作力奔涌的年代,留在淺淡克制的影像里。
1.
小明小四,好久不見
出演《牯嶺街》時,張震和楊靜怡都是初出茅廬的演員。
《牯嶺街》改編自上世紀 60 年代一個聳人聽聞的少年殺人案,楊德昌用四個小時剖析了小四這個少年,從好學生轉變到殺人犯的全過程。
在籌拍時,楊德昌為小四的扮演者人選踟躕了很久:先定下的演員是小四的父親張國柱,而楊德昌聽說張國柱正好有兩個兒子,便叫來試鏡。
張震的“孤獨”,讓楊德昌一眼相中了他。
張震的角色小四本來只是一個內斂、純良、乖順的好學生,在社會不安的氣氛中加入了幫派,遇見了喜歡的女生小明,在了解了小明的故事后企圖用自己理想主義者的沖動去幫助她改變人生,后來發現一切無解,于是絕望之中一刀一刀捅死了這個女孩。
小四曾經也有過純良快樂的時刻,但都被巨大的時代吞沒了,那年張震才 14 歲,卻演出了華語電影里最讓人矚目的少年心氣,它痛楚勇敢,試圖對抗混沌卻徒勞。
有后采里講,當小四刺殺小明的戲結束后,張震覺得自己真的殺了楊靜怡,長時間沒有走出,后來他的爸爸張國柱說他“因為小四,才會變得壓抑,思考很多”。
或許和楊德昌或者《牯嶺街》的改變無關,這就是張震的個性,后來他成了臺灣最神秘也最具代表性的文藝男演員,演到手軟,也拿到手軟,那張沉靜里帶著憤怒的臉鐫刻著臺灣電影呼嘯而過的好時光;
而楊靜怡在出演了《牯嶺街》這一部電影后,遠赴他鄉過起了普通人的生活,留下了“小明”這個勇敢突破桎梏的“壞女孩”角色,它在混沌的青春里顯得那么冷冽。
那張素淡的臉,在鏡頭前那樣自然地由哭到笑,還有那句經典臺詞:我就跟這個世界一樣,這個世界是不會變的。
“后來臺灣文藝片的女主角,就是照著小明的臉選的”:
外表清凈,內在張力巨大,而演員的性子或多或少都和角色重合。
以楊靜怡為典型的臺灣文藝片臉龐,還可以想起很多,比如在街道上驚鴻一瞥的辛樹芬,后來成為了侯孝賢《戀戀風塵》《悲情城市》的女主角,再比如后來的桂綸鎂、柯佳嬿......都是淺淡風景,美得尋味。
2.
年輕是一種品格
讓人念念不忘的還有電影本身,以及那些散落在天涯的配角。
時過經年,很多人未必記得四個小時的《牯嶺街》里的每一個細節,但那些青春和叛逆、家庭的重負、社會各階層的掙扎和矛盾在每一個角色的弧光里被具象化了。
老大 Honey 哈尼像舊江湖而來的俠客,暗夜里清冷溫柔,有情有義有傲骨,面對新時代的到來,他要和入侵的人拼命,最后落得喪命結局;
小馬是小四的同伴,他有少年心氣,堅定守在小四身邊,眼睛亮亮的,是青春的模樣。
而演員本身的命運讓人唏噓,甚至很多年后影迷才知道:扮演小馬的譚志剛,1993 年 9 月 4 日與七名友人分乘兩輛吉普車從新竹返回臺北,后來其中一輛的后輪爆胎, 譚志剛當場離世了。
以及那個唱著貓王歌曲的“小貓王”,就算沒有看過電影的人,也都記得他踩著箱子在臺上唱著喜歡的歌的赤誠模樣。
雖然世界動蕩不堪,但他始終有音樂;一直沒有放棄做自己,也一直把小四當做是好朋友。后來還給獄中的小四寄去了貓王的磁帶。
而影片外,“小貓王“的演員又演了《麻將》,之后慢慢淡出影壇,在臺北開了一家汽車修理店。
時過經年回憶《牯嶺街》,總要帶上小貓王唱歌這個片段,現實最殘破的時候理想也是閃著光的;
還有張國柱扮演的父親。他是啟蒙小四的那個理想的人。他是老上海的知識分子,在逃亡臺灣的路途中,幾乎傾家蕩產。他曾是理想主義者,但為生活所迫要做犬儒。扮演他的張國柱演出了文人的矜雅,還有在沉重環境下的沉重懦弱。
后來張國柱繼續在影壇耕耘,他經歷了臺灣電影新浪潮的興起和衰落,也離開了中國臺灣,來到香港和內地拍攝影視劇,成了老戲骨的存在。
這些角色和演員共同湊成了這一個青春故事,和臺灣電影那段高光的時刻。
如今牯嶺街仍在,人物如煙火劃過,那些經典的場景和對白卻一遍遍地被記得,被重造,雖然它永不再來。
3.
離開楊德昌的 18 年
讓人想起的還有楊德昌,離開楊德昌 18 年的日子里,大家時常想起一個人可以怎么樣愛電影,又把作品拍到極致。
楊德昌是半路轉行做電影。他出生在上海,1949 年跟隨父母遷徙到臺灣,出生在中產家庭的他曾經遵從父母的心愿去美國讀工科:
讀了 7 年還是覺得不甘,他感覺高科技能做到的事情還是很少。
于是他回國開始拍片,從處女作《海灘的一天》到《恐怖分子》......而《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是他最想去回顧的一段生命經驗和最想拍的作品。
1991 年他開始籌拍,找到了這個原型故事:當年 14 歲的他,和牯嶺街少年殺人案的原型,也就是殺人犯茅武同在建國中學上學。
全片在臺北實地取景,花了 2700 萬,加工和重建了 92 處場景;
比起硬件設計還有楊德昌的“暴君”傳說,他在片場常常說粗口,年少的演員總是因他的沉郁和憤怒而徨然。就是在這樣壓迫和奔涌著,這一群人物生動地走了過來,成為了華語電影的高光。
后來楊德昌又拍《獨立時代》和《麻將》,對待電影他總是不妥然的,比如雖然經濟狀況不好,《麻將》提名了柏林電影節金熊獎,他還是自掏了一百多萬臺幣帶著劇組走上了電影節紅毯。
除了《牯嶺街》還有那樣溫如靜流的《一一》,這也是楊德昌最獲人認可的作品,漫長的糾結的生命一片片展開。
《一一》拿獎后不久,楊德昌很快確診結腸癌,幾年后去世,他的墓碑上寫:
“Dream of love and hope shall never die.”(愛與希望的夢,不熄)。
18 年以后看見小明小四的合照更明白這句話,時光匆匆過去,但那樣深刻的鐫刻如今仍然流光。楊德昌生前總說“觀眾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啊”。
其實我們也在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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