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故前新加坡領導人李光耀,在2013年出版了《李光耀觀天下》一書(李光耀在2015年病逝),其中用專門的章節講述了他對印度從“看好”到“失望”的過程:
他一開始寄希望于尼赫魯,認為“要是尼赫魯堅持下去,改變印度,那就好了”;但是“隨著我年紀越大,我就越覺得傷感。我看不出尼赫魯——即便他還活著,并還年輕有魄力——能改變印度的結構。如今我相信他也無法再做什么……”
什么是“印度的結構”呢?以及這種“結構”帶來的無法改變的問題是什么?李光耀講了以下這幾個方面。請注意,這是李光耀12年前的判斷,12年之后印度發生的變化他無法預料,大家需閱讀。
民族結構和語言結構
上世紀80年代之后,人們習慣把印度和中國放在一起比較,認為這是兩個最有潛力的大國。李光耀一度也有這種判斷,但最遲到2013年,他的看法的改變了。
在晚年李光耀看來,中國是一個以漢族為主體民族的國家,它不是一個由列強來“打造”的國家,所以這個國家有著印度所缺乏的強大凝聚力。而印度呢?它有100多個民族,人數最多的印度斯坦族只占總人口的46%,其它較大的民族還有馬拉提族、孟加拉族、比哈爾族、泰盧固族、泰米爾族等。
一個民族是不是主體民族,是有一個客觀標準的,即這個民族的人數有沒有占到總人口的65%以上。也就是說,印度是一個沒有主體民族的國家。
沒有主體民族帶來的問題有很多,風俗、文化、歷史的不同給社會的融合和交流增加了巨大的成本和困難,而其中最突出的問題就是,當時印度人所使用的語言超過了400種。
這意味著,沒有一個人能讓大部分印度人都聽懂他的話,所以,語言的障礙對任何一位印度總理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障礙。尼赫魯固然非常優秀,他出身一個好的家族,接受過最地道的英國教育,他的英語演講富有激情,擅長修辭,“但只有1/6的印度人能聽懂他的話?!?/p>
當時印度的基本情況就是“多元”,多元的好處是豐富,但壞處也很明顯——四分五裂。李光耀形容印度:“口沫橫飛,卻稍有付諸行動的意志或魄力。因為就是不具備中國那樣的決心和專心致志?!?/p>
印度看起來是一個國家,但是實際上他們并不是“一個”國家。李光耀說:“印度從來都是一個單一性的實體,那是英國人想象出來的概念?!庇俗吆螅《鹊拿褡逯髁x者盡了他們最大的努力,都未能實現那個把印度糅合起來的理想。
過大的內部差距,使得印度無法在單一制度下保持統一,這或許解釋了他們為什么走上了西方道路。但這條路并無法使印度走向團結,李光耀在書中直言不諱地指出:“我認為印度需要更強勢的領導人,來 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拉力?!彼澷p英迪拉·甘地,正是因為她意志堅定,甚至有時候表現得專制。他認為,只有這樣才能讓印度團結起來。
當然,多元化也有多元化的好處。李光耀說,比如地震來了,一塊大石頭處理不好可能分崩離析,但一堆散亂的石子無論怎樣位移,都能保持協調。多元化帶給了印度某種特殊的穩定性。
歷史包袱和文化結構
李光耀說:“社會內有一些根本的勢力是難以改變的,那些歷史越是悠久的國家越是如此。印度受制于其內部結構幾乎無法改變的現實,并被種姓制度緊緊束縛,無法掙脫。”
種姓制度是歷史留給印度的沉重包袱,雖然在獨立后,印度在法律上已經廢除了這種陳腐反動的制度,但在實際的社會生活中,人們卻能在每個地方看到它根深蒂固的殘留。時間過去12年,這種情況是否有好轉,大家各有判斷。
李光耀一生多次去過印度,對種姓制度在印度的影響力有著深入的體會,種姓制度的威力讓他感到震驚。就李光耀有限的觀察,這種鮮明的等級制度,嚴重損耗了印度的活力,當大部分人都被這項制度牢牢束縛而無法發揮自己的創造力時,前途一定是不容樂觀的。
作為一個“基因決定論者”,李光耀尤其反對的是種姓制度不許高種姓的人和低種姓的人通婚,他認為,如果通婚只局限在某一個人群內部,“年復一年,人們的總體智商將會受到影響。”
作為一個“精英主義者”,李光耀認為,受到種姓制度的影響,眾多年輕有才干的印度人都感到苦悶,他們的選擇往往是離開印度,去歐美等國家尋找更遼闊的天空——他們是最優秀的印度人,他們離開后就不會再回來。
在李光耀活著的時候,印度的種姓制度依然看不到消亡的樣子,只有在印度最繁榮、最國際化的城市里,種姓制度的影響才“稍微小一些”。當時李光耀認為:印度至少還要“經歷數十年甚至是數百年的逐漸變化”,才能擺脫種姓制這個可怕的魔咒。
人口紅利?
網上常常會說印度有所謂的“人口紅利”,確實,印度是如今的人口第一大國,他們的生育率很高,15歲到35歲的年輕人數量很多,但這就代表印度有人口紅利嗎?李光耀認為問題沒有那么簡單。
12年前的李光耀認為,人口優勢不會必然轉化為經濟優勢,如果印度今后不能為這些年輕人提供良好的教育、足夠的房屋,那么“人口增長最終可能產生更多文盲”。當時的李光耀看到的是:“這個國家的一些地方連學校都沒有,學生得在大樹下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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