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天水市麥積區一所私立幼兒園——褐石培心幼兒園,被曝出部分幼兒出現血鉛異常。起初家長以為孩子身體出了問題,壓根沒想到和學校有關。直到有人帶孩子去檢查,發現血鉛嚴重超標,才逐漸懷疑到幼兒園身上。隨后當地多部門介入,涉事幼兒園負責人被立案偵查。
但事情遠沒有結束。
這件事情,已經變成了一場吊詭的接力賽。
接力賽的這頭,是為了保護孩子、求而不得的家長們。
越來越多的家長帶著孩子跨省前往西安醫治。7月3日,西安市中心醫院兒科住院部已收治19名患兒,其中有的血鉛值高達400多μg/L,遠遠超過兒童正常參考值100μg/L以下。有家長為驗證檢測結果,與孩子同時檢測,結果顯示孩子的血鉛含量是她的12倍多。
但離奇的事情發生了,有家長爆料:這些孩子在天水檢測時被告知“血鉛正常”,甚至有些孩子根本沒在當地做過檢測,卻被通知“檢測合格”。到了西安,數據卻完全不同。
天水方面對此的回應令人失望。媒體采訪電話無人接聽,工作人員說自己只負責“對接服務”,對檢測情況一問三不知。
更有甚者,有家長接到電話,希望他們帶孩子回甘肅復查,并稱“90%的孩子檢測結果都合適”。
天水與西安的檢測數據,像兩把不同的尺子在丈量同一個孩子的生命。
當一位家長拿著西安441ug/L的報告,天水方面給出的“33.78ug/L”數據,就像一個巨大的問號橫在心頭——都是穿白大褂的,為什么甘肅醫院給出的檢測結果,與西安同行的同一檢測,竟能相差十幾倍?是儀器出了問題,還是別的什么東西出了問題?
從第一個家長帶著孩子跨省求醫開始,圍繞真相的追索,似乎就變成了家長們的自救。
家長們用腳投票,選擇離開天水,去尋找一個能給出真實答案的地方。
擠滿異地醫院走廊的折疊床,堆成小山的檢測報告,還有那些在電話里被“正常值”打發后又輾轉千里的疲憊身影,其實都可以簡化為一個問題:何時,何地,家長和孩子要付出何等代價,才能換來一張蓋著紅章的真相說明書?
與家長同行的還有媒體。多家媒體報道此事,持續跟進,推動輿論發酵。這是媒體存在的意義之一,也是社會監督的最后一道防線。媒體的接力,不是為了流量,而是為了那些無法發聲的孩子。
在接力賽的另一邊,從目前的各方信息來看,真正的問題不只是一個幼兒園違規使用添加劑那么簡單。監管失效、檢測失真、回應“失信”,所有環節都在不同程度上出現了漏洞,而這些漏洞最終匯聚成了一起嚴重的公信力“健康”危機。
我想起一個概念,叫“黃金救援時間”。地震后72小時是救命的關鍵期,火災中30分鐘決定生死,車禍中1小時內救治可大幅降低死亡率。
那么,對于這類突發事件背后的真相挖掘,是否也存在一個“黃金時間”?在這段時間內,家屬、媒體、公眾必須迅速反應,否則真相就會被慢慢掩埋。
作為一個老媒體人,面對此類新聞,以及同行不斷爆出的信息,我內心充滿悲涼。為那些無辜的孩子悲傷,為四處奔走的家長悲痛,更為這個荒誕的世道感到深深的悲愴。
見過太多類似的事情。一開始是沉默,然后是敷衍,再然后是拖延,最后是掩蓋。每一次都是這樣,仿佛有一套標準的操作流程。
這次,被逼到墻角的家長沒有沉默,異地就醫,就像異地出警一樣,成為對某個地方失職的控訴,以及繞道突圍。
媒體沒有退場,公眾也沒有遺忘。他們像一群不肯放棄的人,在黑暗中點燈,試圖照亮真相的一角。
天水幼兒園孩子血鉛超標的真相,經過家長們不懈的努力,似乎正在一點一點的浮出水面,但某些力量試圖將它重新壓入水底。這種荒誕讓人想起卡夫卡筆下的城堡——你永遠無法接近真相,因為有人不斷在修改規則。
那些奔走呼號的父母,他們的悲痛不僅僅是因為孩子中毒,而是因為這個世界連最基本的信任都要剝奪。
如果醫療檢測都會成為一場數字一場游戲,一個人最基本的健康與安全,也要在事件被曝光后,依然成為某些大手捏著的籌碼,我們還能教孩子相信什么?
我不是陰謀論者,但當我看到西安市中心醫院里擠滿來自天水的孩子,看到檢測報告上那些觸目驚心的數據,聽家長說“在天水那邊檢測正常,來西安檢測超標”,我就知道,這不是一起簡單的食品安全事故。它是一個關于權力、責任與良知的故事。
總有些高高在上的聲音教導我們,要相信后續調查,會帶來一個公正的結果。那么,在此之前,請不要再捂更多的蓋子,要讓那些奔波在西安街頭的家長,保留那么一絲對公道的期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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