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3年,臨安城的一戶綢緞商人家中,正在給他舉行葬禮。那叫一個排場,三百名僧人誦經超度,紙扎的豪宅駿馬堆滿了靈堂,流水宴席連擺七天,光是酒水就耗去兩百壇。出殯那天,圍觀的老百姓紛紛議論:“看看人家這辦事的排場,比宰相家還闊氣!”
可是沒人知道,這場風光的背后,是商人的兒子抵押了最后三間當街鋪面換來的。更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這位商人下葬過去才不到半年,因為還不起債,就被債主就找上門來抄了家。這事兒傳到了朱熹的耳朵里,氣得他直拍桌子大罵:“傾家蕩產求虛名,愚不可及!”
南宋那時候的的喪葬,早已經不是簡單的盡孝那么簡單,已經變成了一場赤裸裸的財富展示。有錢的人家為了排場,辦得風光,不惜耗費巨資,甚至有的把家底都搭進去,即使變賣家產也在所不惜;窮人家哪怕借錢,也要為了面子死撐。后來連朝廷都看不下去了,好幾次發文“禁奢靡”。
可是為什么卻越禁越瘋狂呢?
南宋那時候人辦喪事,講究“事死如事生”。棺材要楠木的,壽衣要繡金的,墓穴得請風水先生幫助挑一處“風水寶地”。紹興有個鹽商為了給他爹修墳,光是石雕的瑞獸就刻了十二對,工匠整整忙活了兩三年。
這其中最燒錢的是“山頭齋會”,就是要請和尚道士連做七七四十九天道場,這其中的耗費可就大了去了。
還有建康府一戶人家辦喪事,為了風光,每天要施舍給兩百個乞丐吃食,而且頓頓有魚有肉。結果到了最后一算賬,光是這伙食費就花了五百貫,都能夠買二十畝良田了。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后來導致一些潑皮無賴專門去人家的喪宴上去占便宜,一家死人,能招來幾百號混飯的,吃完還要討要銅錢。
“閩俗重兇事,奉浮屠,會賓客,以盡力豐侈為孝,否則深自愧恨。”陸游在《家訓》里面對這種現象搖頭嘆息。
朱熹在漳州當官的時候,見過更荒唐的事:父母這邊還沒斷氣,兒女們就忙著請戲班子來唱“喪喜戲”。他看后十分生氣,后來專門頒布了《禁約》,明確規定:喪事禁酒肉、禁歌舞、禁奢靡棺槨。結果當地豪強富商甚至老百姓們都是陽奉陰違,照舊大操大辦。
最讓朱熹痛心的事情是“賣身葬父”。淳熙年間,湖州有個書生因為沒錢給母親下葬只能去借高利貸,結果后來利滾利最后還不上了,被逼無奈之下跳了西湖自盡。他在遺書上寫道:“孝心成了閻王債,來世再不投江南。”
這股風氣后來愈演愈烈,最后連皇帝都看不下去了。于是宋寧宗就下詔書說:“婚姻喪葬,不得以財競相高。”可是有效果嗎?首先官員們自己就做不到——當時的宰相趙汝愚給他母親辦喪事,收的禮品整整堆滿了三間庫房。
那么為什么南宋人寧可家里破產也要風光大葬呢?
一個原因是社會輿論的“道德綁架”。誰家喪事辦得寒酸,不體面,街坊鄰居就會立馬指指點點戳他脊梁骨:“瞧這家人,爹娘白養他們了!”這對當時視名聲如性命的南宋人來說是不可接受的。這第二就是商人的身份焦慮。再有錢的暴發戶,也是被士大夫階層看不起,辦個像樣的喪事,找個像樣的祖墳,他們通過“排場”希望能得到認可。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多年來民間一直盛行的風水之說。那些術士們在民間忽悠說:“祖墳埋對地方,子孫能當宰相!”甚至連朱熹自己也被騙過——他給父母遷了三次墳,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最終的結果兒子不還是照樣科舉落榜。
元朝將宋朝滅亡后,這股風氣才慢慢有所收斂。但是不得不說,“死要面子”卻已經成了很多國人刻在骨子里的心理常態。
歷史有時候就是這樣——最瘋狂的鬧劇,往往演給最虛無的觀眾看。
參考資料:
1. 《宋朝辦喪事到底有多貴》(大道家園,2023)
2. 《五代宋元漢族風俗》(網絡文獻)
3. 《第十章 喪葬習俗》(豆瓣閱讀,2018)
4. 朱琳《朱熹婚喪禮制的推行》(鳳凰網,2019)
5. 《兩宋時期城市喪葬文化》(試題信息網,2018)
6. 鄭嘉勵《從朱熹與呂祖謙喪葬觀看“江南無族葬”辨》(國學網,2022)
7. 《宋朝的浪漫遠比現實殘酷—喪葬》(簡書,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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