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馮繼軍
吳小雨住在老城區的舊房子里,木質樓梯踩上去總是發出嘰咕嘰咕的聲音,像是背后有人哎呀哎呀的呻吟聲。
吳小雨住的地方,一是便宜,二來清靜。她在旁邊開了間工作室。插畫師的工作需要清靜,遠離喧囂。可是獨居的日子沒有過上半個月,她就開始失眠。
有天深夜她被凍醒,發現陽臺的門半掩著,冷風卷著雨絲飄落在地板上。她記得臨睡前反鎖了門,怎么會開了呢?或許是忘了。她揉著僵硬的膝蓋起來關門,金屬鎖扣碰撞的響聲在深夜的空屋里回響。
從那以后,怪事接連不斷。
畫筆會在深夜自己滾到地板中央,墨水瓶總在她轉身時傾斜出一道黑痕;更詭異的是腳步聲,總是在午夜十二點準時響起,從樓梯口響到門口,停有大約半分鐘,腳步聲又重新響起,拖沓著向樓梯囗而去。
吳小雨開始盯著監控看。畫面里只有她自己,在畫室里來回踱步,或是蜷縮在沙發的角落里。可每當按下暫停鍵,總覺得角落里有一團模糊的黑影,像是沒有調準焦距的鏡頭。
“你該去看看心理醫生。”閨蜜在電話里嘆了口氣,“你去年失戀就沒有睡過好覺,那些聲音……說不定是你的神經緊張產生的幻覺。”
她攥著手機走到窗邊,對面樓上窗囗的燈亮著,有個穿灰色睡衣的男人正站在陽臺上抽煙。那是上周搬來的新鄰居,每次撞見,他都低著頭快步走開,帽檐壓得很低。
“他有問題。”吳小雨想起,腳步聲的頻率,和他走路的樣子很像。
她開始跟蹤他。他每天早上七點出門,拎著黑色公文包走進地鐵站;每天傍晚六點回來,手里偶爾提著超市的塑料袋。他從不去頂樓,也從不用電梯,總是一步步爬上七樓,鑰匙插進鎖孔時,會停頓兩秒。
就像在確認里面有沒有人。
心跳撞擊著胸口。吳小雨拿了把水果刀藏在枕頭下,夜里只要聽到腳步聲,就摸索著握住枕頭下面的水果刀柄。她開始想象著那個男人,想他低頭走路的樣子,想他帽檐下模糊的臉龐,想著想著,腦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那天暴雨,她忘了帶鑰匙,站在樓下等開鎖師傅。雨幕里,男人撐著雨傘從樓梯口走出來,看見她,腳步頓了頓。
“需要幫忙嗎?”他的聲音嘶啞,像砂紙磨木頭的聲音。
吳小雨后退半步,撞在墻上。他的傘歪了一下,雨水順著帽檐流下來,露出額頭的疤痕——和她去年車禍去世的男友,在同一個部位。
“你……”她張著嘴,發不出聲音。
男人忽然笑了,抬手摘下帽子。他的眼睛很亮,像夜空里的星星,是她畫過無數次的模樣。
“我找了你一年。”他說:“醫生說你把我忘了,車禍后選擇性失憶,總說看見鬼。”他從口袋里掏出個相框,照片里的兩人笑得燦爛,背景是他們剛租下的閣樓,“這是我們的家啊,小雨。”
她的尖叫聲蓋過了雨聲。樓梯口的聲控燈亮了,照亮了男人手里的藥瓶,標簽上寫著“抗焦慮”。而她枕頭下的水果刀,不知何時滑落在地,刀柄上沾著的,是她自己的指紋。
午夜十二點的腳步聲,其實是他每晚來門口聽動靜的聲音;滾動的畫筆,是她夢游時自己碰掉的;墨水瓶的墨痕,是她對著空房發呆時,無意識打翻的。
監控里的影子,從來都是她自己。
吳小雨癱坐在地上,看著男人蹲下來,把相框塞進她手里。閣樓的燈亮了,畫室里的畫散落一地,每張畫上都是同一個男人的臉,從清晰到模糊,最后變成一團黑色的影子。
原來她心中的那些迷團,都是疑心產生的暗鬼,是她拼命想記起來,又總是忘不掉的那個人。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