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杉杉

來源：有故事的湯碗

01

那天我故意出門，陡然殺了個回馬槍，嚇得我媽魂飛魄散，一屁股摔在地上。

我瞟了一眼，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出租屋，心下了然。

我媽回過神，彎腰去撿地上的包，我先她一步搶過來，打開一看，果然是我藏在家里的17根小金條，竟全被我媽翻了出來。

我氣極了，沖她吼道：“你偷我金子干什么？”

“什么叫偷？”我媽一下子火冒三丈，“叫你把金子借你弟結個婚，你就是不愿意。”

她越說越氣，一改往日的慈母形象，變得刻薄猙獰，“你都快30了，嫁都嫁不出去，錢也掙不到，生你有什么用？”

我被氣到語結，震驚地望著她。

我媽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突地竄過來狠推了我一把。我一個趔趄，她趁機一把搶走我手里的包，奪門而逃。

看著她決絕的背影，我沒追，只是勾了勾唇角：跑吧，有你哭的時候。

我叫王睿，今年31歲了。從小，我媽就用小恩小惠給我營造了一種她很愛我的假象，讓我傻到掏出自己的一切去幫家里。

只是幫到最后，換來的是一次次心寒，是我醒悟的太晚了。

我老家是江西的，我爸重男輕女，他常年掛在嘴邊的話就是，“你連名字都是你弟弟的。”“要不是你媽，早把你溺死在尿桶里。”

而我媽卻盡力做到了公平，雞腿我和弟弟一人一個，新衣服一人一套。

為這事，媽媽總挨奶奶和爸爸罵。

可她就不改，更加疼我。奶奶給弟弟好吃的，我媽就偷摸給我煮個雞蛋，還摸著我的頭說，“我家睿睿也有人疼。”

02

奶奶總在欺負媽媽，她活得很憋屈。

我拼命干活、努力學習，只為我媽腰桿硬點。

可她每次看到我的成績，有喜更有憂，有次我聽到她小聲嘟囔了一句：這要是小二（我弟）的成績就好了。

我心中異樣，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何況我媽已經在問我：“睿睿，想吃什么？”

所以那點異樣，瞬間就被我拋在腦后。

我上大學那年，弟弟因成績太差，連最差的高中都沒考上。

爸爸怨氣沖天，怪我媽沒管好弟弟。最終他們決定，花錢買名額，讓弟弟去私立學校。

錢，又讓他們愁眉不展。

我媽眼圈紅紅拉著我訴苦，“我只讀了個2年級，大字不識幾個，想出門打工都沒人要。有了你，就想你多讀點書，不用在土里刨食。”

我眼圈也紅了。

我媽心虛地看了我一眼，“睿睿，家里頭你爸爸掙錢，他說了算。你初中畢業時，你爸爸就想你去打工，是我和你爸爸吵了好幾架，你才能讀高中，媽盡力了……大學上不上沒關系，你弟弟才念完初中，我們不能不供。”

我心里涌起了感激和心疼，這個家里只有我媽心疼我。

但我不甘心，只能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媽，你幫我求求爸，讀完大學我能進大公司、掙大錢，到時候我一定孝順你們！”

我知道我爸在隔壁聽，又加了一句，“讀大學，我才有機會找個好婆家，彩禮都高好幾萬。”

最后，我爸只愿每月給我500生活費，能讀就讀，不讀就去打工。

03

4年大學，我過得異常艱辛，因為后來連500也沒了。只零星幾次，收到我媽打來的一兩百。

她讓我別怪她，這些錢還是她背著我爸攢下的。

這一兩百，給了我無數力量。

畢業賺錢后，我首先就是想報答我媽，花1萬8給她買了金手鐲。

我至今記得，我媽眼圈通紅，不住的說：“我姑娘長大了，懂事了。”

我當時就在心里想，我要掙很多錢，買很多金子，讓我媽過上好日子。

我月月都給她錢，終于，我媽不再是苦兮兮的相，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

我以為我媽是愛我的，但是有次我和弟弟聊天，他跟我顯擺，說他大學生活費有2500，我媽還時不時給他發紅包。

我心里不是滋味，第一次感受到我媽的背刺。不用說，我給我媽錢，她都給了我弟。

但我不愿意接受現實，很快自我安慰，給我媽找了臺階，她肯定是受我爸安排，身不由己。

我要加倍對她好才對，我媽喜歡金子，我就給她買金子。

我從領工資起，我就在一克一克攢金子，原計劃等我攢個大元寶，就給我媽一個驚喜的。

好不容易攢了20克，我跑去銀行提了出來，打視頻給我媽看。

她沒我想象中開心，沒等我開口，她便指責我：“不要總想著穿金戴銀，留著錢多幫幫家里。你堂姐給家里拿10萬，蓋了新房。你弟弟談了女朋友，萬一他過年領回來，我們家連像樣的房子都沒有。”

我的好心情被一掃而空，“媽！他還在讀大學，怎么可能帶女朋友回來。”

我媽沉了臉，沒好氣道：“怎么不可能？他都21了。”轉瞬，她又軟了語氣，“睿睿，你姑給你介紹的那個男朋友，聽說蠻有錢，你跟人多聊聊……”

04

我趕緊掛了電話，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我和媽媽的關系慢慢微妙起來。每次打電話，她提的永遠是別人家女兒給了家里多少錢。再就是講我弟弟。落到我身上的，只有催婚。

我不想和她吵架，以后少打電話就是了，金子我也沒給她。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過年。

過年回家，我發現我媽手上的金鐲不見了。我問她，她支支吾吾說不舍得戴。

直到我弟給我看他女朋友照片，鐲子赫然戴在他女朋友手上。

我氣急敗壞，找我媽質問，她理直氣壯：“鐲子是我的，我想給誰給誰，你管不著！”

我氣不打一處來，“我省吃儉用好幾個月，一兩萬的東西，你說給就給，萬一他們分手了怎么辦?”

我媽眉頭擰成結，“你想不吃苦，你就去見見……”

一聽她又要催婚，我不耐煩出去了，不知不覺走到村口“情報處”。在他們的東扯西拉中，震驚得知，我媽居然花10多萬在縣城給弟弟買了房。

我心里空洞洞一片，不知道怎么走回去的。

可笑吧，她一邊給我哭窮，一邊給兒子買房。

為了給我媽錢，我寧愿自己住在蟑螂橫行的城中村，40度高溫都舍不得開空調……

我眼淚嘩啦啦流，過往的一切似乎都清晰起來。我媽給我煮的雞蛋，如果我不給弟弟分，她臉色就不好看。

弟弟考個不知名大專，她樂到合不攏嘴，還擺升學酒……

原來自始自終，都是我自欺欺人。

回到家，我黑著一張臉，拖著箱子往外沖，我媽好似要哭了一樣，拼命拉著我。

她總是這樣，演得好愛我，但做出來的事，卻刀刀戳我心窩子。

05

此后，我4年沒回家，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也不接家里電話。

我媽隔幾天就給我發信息，有關心的，有她做的好吃的，我都不理她……

再次見到我媽，是在我工作城市的火車站，她一聲不吭來了，還借了別人的手機給我打電話。

我擔心她人生地不熟，只能去接她。

我媽提著大包小包，都是我愛吃的。看到我，她先是笑，笑著笑著又哭了，聲音埋怨：“你個妮兒，你真狠，電話也不接，把媽都快急死了。”

我的鼻子瞬間就酸了。好像過往的一切，皆可原諒。

淚光綽綽中，我覷著媽媽的神色，好像不似作假。

她一邊給我擦眼淚，一邊把金鐲給我看，“我知道傷你心了，媽再也不送人了。”

吃著我媽帶的美味，和她擠在一張床上說悄悄話，那些芥蒂，統統都消失了。

我巴巴地把小金條給她看，我媽眼睛瓦亮，“哪兒買的，很貴吧！”

只是她眼中一閃而過的貪婪太明顯，我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沒說實話：“網上買的。”

我媽哦了一聲，欲言又止的。

我們又閑聊了一會，我媽把話題往弟弟身上扯：“芹芹家里要16萬8的彩禮，我和你爸爸實在拿不出來。既然你有17根金條，不如拿出來當彩禮，反正金條能保值，她肯定會同意。”

“你就借你弟弟結個婚，過兩年等你爸掙了錢還你！”我媽如此承諾。

我恨不能抽自己兩耳光，我為什么把金條給我媽看！

“想得美！我辛辛苦苦攢的，憑什么給他！”我火氣沖沖。

我媽苦苦哀求：“睿睿，就當媽求你了。實在是家里困難，你弟弟又不聽話，硬要結婚，女方又不松口，非要那么多彩禮……”

她越說聲音越小，眼淚跟不要錢似地嘩嘩流。

06

我心里苦笑，又來這一招！我媽太知道怎么拿捏我了。

我弟25歲，我媽已經給他買了房，前兩年還給他提了車。他有車有房。

而我都29了，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唯一的資產，就是這些年我攢的金條。

就這，也被我媽算計上了。

我算是看清了，我媽就是個面慈心苦的主，這次來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不動聲色帶我媽暢玩了兩天，然后如往常一樣去上班，心里想著，這是我給我媽最后的機會了。如果她還有一絲良心，她老了我不會不管她。否則，別怪我狠心。

哪知我殺了個回馬槍，然后發生了文中開頭那一幕，正好抓住我媽偷我金子。

原來她為了兒子，可以奪走女兒的一切。

可惜，我媽搶走的不過是仿真金。

她要金子那晚，我徹夜未眠想對策，連夜在網上下單了仿真金。借著帶她玩的由頭，拖了她兩天，好等快遞來。趁我媽不注意，來了招貍貓換太子。

但我實屬沒想到，我前腳走，我媽后腳就偷，一刻也等不及，一根也不給我留。

我徹底心寒，不再貪戀那點稀薄的母愛，拉黑了我媽，換了城市生活，再也不聯系。

匆匆忙忙，一晃兩年。

我開始了新的生活，把自己重新養了一遍。

看著每天上漲的金價，喜滋滋的。

至于我媽，聽說因為假金條的事，女方差點跟我弟分手，后來為了賠罪，他們還多給了女方5萬塊。

我媽為了弟弟結婚，欠了一屁股債。現在，我弟兩口子一天班不上，在家好吃懶做，吆五喝六。

我媽不僅要掙錢還債，還要伺候他們。

我弟弟就是“農村太子”，恐怕我媽有后悔的一天。

但是，這些都和我無關了。傷透的心，讓我徹底看清了我媽。

往后余生，我只想為自己而活！

（全文完）

湯碗，一個有故事的女人，寫人情冷暖，陪你看萬家燈火，教你更好地愛自己，公眾號：有故事的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