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一個多月的隔空互懟之后,馬斯克還是在“大而美法案”通過之后,宣布了其美國黨的成立,誓要打破美國兩黨制的桎梏。
應該說,過去三十多年,有不止一個富豪或是政壇老手試圖以第三方勢力在美國選舉政治中崛起,從當年豪取千萬普選票的羅斯佩羅,到后來的億萬富翁布隆伯格,從拉爾夫納德到加里約翰遜,無論是使用鈔能力還是借助第三黨機器平臺,不可謂不努力,但是結果都是徒勞無功。
所以,馬斯克的想法是,立足基層,專攻幾點——不要考慮什么全國大選,先爭取兩三個參議院席位和八到十個眾議院席位。他說,考慮到目前國會的議席非常膠著,鑒于國會多數黨僅有極少的多數,新政黨如果能取得那樣的席次,這樣的策略足以在一些有爭議的法案上起到決定性作用,確保這些法律真正反映人民的意愿。也就是說,馬斯克想要當關鍵少數,牽制兩黨。
然而,單純依靠成立新黨另起爐灶是改變不了的,因為美國選舉實行贏者通吃的游戲規則,而不是歐洲那種比例代表制的玩法。
贏者通吃的游戲規則之下,選舉結果必然是在基層組織最健全,地推部隊最龐大,競選資金最充足的兩個傳統大黨之間來回坐莊。
第三黨偶爾也有可能可以憑借提名高知名度、高影響力的參選人實現一點或多點的破局,但是卻難以做到可持續發展,往往是如同流星般劃過,隨后便重新歸于沉寂。
應該說,相較于其他幾位上來就猛攻最高層的人士,馬斯克的基層優先模式還是比較務實的。但是因為美國的政治和選舉制度設計對第三方政黨極為不利,尤其是在聯邦層面的眾議院選舉中,所以他的這個目標現在看來依舊極具挑戰性。
首先,各州要求想要出現在選票上的新政黨,需要先收集大量選民簽名,比如最大搖擺州賓夕法尼亞州就需數千選民簽名,而且需要在截止日期前完成才算有效,且簽名也需驗證有效性。部分州還要求注冊選民數量或高額申請費用——當然目前對于馬斯克來說,錢恰恰是最不用擔心的一點。
第二點,就是如何說服選民摒棄原有的投票慣性,轉投第三黨,一般而言,中期選舉時,支持執政黨的選民會更積極踴躍投票,而不支持的,要么不去投票,要么會轉投最大對手黨——當下而言是民主黨。
理論上來說,想要實現有效制衡,投票給反對黨而非第三黨是更有效的做法。那么馬斯克如何能說服足夠的選民同意轉投他的美國黨,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第三點是應對選區劃分與選擇問題,各州的立法機構也通常由兩大黨控制,在選舉前立法機構的多數黨就會通過選區重劃來創造“安全選區”,確保共和黨或民主黨優勢,這個在美國甚至有個專業術語,叫杰利蠑螈。
美國黨如何能夠在這些杰利蠑螈夾縫中,找到自己勝選的路徑,這還有待觀察。
第四,小黨派特別是新黨派缺少政治行動委員會(PAC)資助,這一點或許對馬斯克不是特別大的問題,但是新政黨最大的問題是缺少基層組織架構基礎與地推部隊。
以前民主黨獲勝的一個法寶就是地推部隊,數以千計的志愿者會挨家挨戶敲門拜訪拉票,后來特朗普也這么干。馬斯克如果想有所建樹,更需要如此了。
第五,需要有高曝光度的優質候選人。馬斯克自己確實是人盡皆知,但是他推出的參議員和眾議員候選人呢?歷史上,即便是非常成熟的第三方政黨,如自由意志黨、綠黨,也極少有候選人能贏得參眾議院席位,上一個自由意志黨議員還是共和黨當選后轉投來的。
獨立候選人確實也有成功案例,最著名的莫過于伯尼·桑德斯,他從1980年代作為獨立人士當選,但其為碩果僅存的特例——佛蒙特州也是美國選舉政治中的一個比較特殊的存在。
總而言之,馬斯克需要找到兩黨競爭激烈、選情膠著、且候選人質量一般的弱勢選區,通過推舉高質量候選人,大量地推,以及宣傳上的精準投放,才能達成選舉成功的目標。
當然,理論上還有一種辦法,就是借殼上市,這一招曾經有被動成功過——美國前聯邦眾議員賈斯汀·阿瑪什,就曾經對兩黨制的撕裂深感不滿,“現代政治被困在黨派的死亡漩渦中,他呼吁不信黨派的有自由思想的美國人團結起來,“維護自由意味著告訴共和黨和民主黨,我們不會再讓他們以我們為代價玩黨派游戲。”
所以,一開始他作為共和黨當選聯邦眾議員,但是在2019年在對特朗普總統的彈劾案中投了贊成票,隨后宣布退出共和黨,后來又加入了自由意志黨。但是隨后,他就成為了兩黨共同針對的對象,很快就在大選中被擊敗了。
而事實證明,唯一長效可行的辦法,是選擇與其中一個大黨成立攻守同盟,在競選成功后加入其黨團會議,從而在事實上形成“名為兩黨實為一體”的模式。
這種模式在美國有成功的案例,最知名的莫過于美國佛蒙特州聯邦參議員伯尼桑德斯。他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作為獨立候選人競選美國聯邦參議員成功,但是一直加入民主黨的黨團會議,加上確實干得不錯,所以他能夠在佛蒙特州連選連任。
伯尼桑德斯雖然在一些問題上與民主黨高層略有分歧,但是整體關系還是很融洽的,所以2016年他甚至參加了民主黨黨內的總統初選,并在基層獲得巨大成功。如果不是希拉里動用了超級代表們的資源,她險些被伯尼桑德斯這個黨外人士掀翻。
但是,也恰恰是這個超級代表制度,保證了民主黨可以對局外人實行有效阻擊。
相比較而言,反倒是被大家稱為老大黨的共和黨,因為沒有超級代表制度,反倒給了局外人入局的機會。
這里最成功的案例,就是美國現任總統特朗普。
和馬斯克類似,特朗普的許多政治理念也有些偏向于自由意志黨,自由意志黨歷來主張極端的個人自由、最小政府、槍支權利、減稅,但是他們不搞民族主義,而且在一些社會議題上甚至與左派有重合,就比如墮胎權,在自由意志黨看來,這完全是個人自由,政府不得干預。
特朗普恰恰就是共和黨百年歷史上對于墮胎權態度最寬松的候選人。所以,2024年,自由意志黨全代會時,特朗普甚至跑去現場發表了一個現場拉票演講,希望自由意志黨能提名自己為2024年總統大選的候選人,避免保守派分票。
但自由意志黨顯然沒給他這個面子。隨后,特朗普不得不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整合共和黨上來。
結果就是,特朗普攜帶巨大的基層民意支持,在共和黨內建立了自己的“新黨派”MAGA派,并通過長達8年的努力,讓MAGA派實現了對原有建制派的壓制與替代,頗有當年戰國時期齊國田氏代齊的意思。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今天的共和黨已經和10年前的共和黨完全不同了,彼時的共和黨是一個由傳統保守派組成的建制派為主,以及黨內一小批態度強硬的茶黨派組成的老大黨。而今天,無論是當年的茶黨——代表人物克魯茲和盧比奧,還是一眾建制派大佬——代表人物圖恩,都已經轉投或臣服于特朗普的maga派。所以,有人說,原有共和黨的這頭大象,已經被MAGA派的雄獅所取代。
假如,我是說假如,現在特朗普與代表美國共和黨傳統建制派的麥康奈爾決裂并掀桌,特朗普直接組建一個MAGA黨,那確實可以把共和黨的大部分支持者都帶走。
但是,還是那個現實的問題,縱然有MAGA黨,那么特朗普之后,如何保證這些他的死忠粉不會回流到共和黨呢?
這也是馬斯克成立的美國黨不得不面臨的現實問題——政黨的可持續發展問題。
此外據說,自由意志黨已經在聯系馬斯克,勸他不要組建自己的黨派了,干脆加入他們。該黨的主席史蒂文·內凱拉,是佛州人,曾經是一家連鎖餐廳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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