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這段時間,檢察學、紀檢監察學紛紛鬧起了獨立,從領導指示到院長喊話,所透露的信息耐人尋味,這般熱鬧背后,法學這座學術大廈恐怕正在被系統性拆解。
檢察學剛在門框上釘好自家門牌,紀檢監察學就急不可耐地掛起燙金匾額。這種看似繁榮的學科裂變,實則大概率是學術XX化的典型癥狀。翻開所謂"獨立學科"的自我聲明,通篇都是權力邏輯的自我復制——研究對象特殊、理論體系獨特、實踐需求迫切,這套說辭放在任何獨立學科申請中都嚴絲合縫。當學科劃分不再遵循知識演進的內在規律,而是淪為權力擴張的注腳,我們不得不警惕:這到底是學術進步,還是衙門升格?
部門利益正在腐蝕學術基因。檢察學強調"檢察實務特殊性",紀檢監察學標榜"黨和國家監督體系",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掩蓋不住赤裸裸的部門本位思維。看看那些新設學科的課程表:檢察業務實訓、紀檢監察案例分析占據大頭,真正的法學核心課程反而成了配菜,這種課程設置哪里是在培養法律人,分明是在批量生產公文寫手和會議記錄員。當學科建設變成部門權力知識的傳銷課堂,當畢業論文淪為政策文件的學術化妝術,這樣的"學科獨立"不過是給行政培訓披上了學位教育的皇帝新裝。
學科割據正在制造知識壁壘。紀檢監察學宣稱要研究"黨紀與國法的貫通機制",卻刻意回避一個根本問題:黨紀嚴于國法的邊界在哪里?檢察學大談"法律監督機關定位",卻不敢深究檢察權與審判權的制衡關系。這種選擇性研究暴露出獨立學科的致命缺陷——它們不是要拓展法學視野,而是要筑起學術圍墻。當學科藩籬阻礙了法律人的整體思維,當專業細分異化為知識割裂,我們培養的究竟是通曉法治精神的復合型人才,還是只會操作部門規章、維護部門權力的技術官僚?
資源爭奪戰在未來將不可避免地白熱化。這種學術GDP主義催生的怪現狀,讓人想起明清時期的"捐官制度"——只要掛上"國家戰略"的金字招牌,就能在學術評價體系里兌換真金白銀。當學科建設異化為部門利益的跑馬圈地,當學術資源分配遵循"誰離權力近誰得利多"的潛規則,高等教育正在經歷一場悄無聲息的劣幣驅逐良幣。
我們質疑某些學科的強行分立,并不是要否定專業研究的價值,而是反對權力對學術的粗暴干預。當紀檢監察學教材把"四種形態"解釋得比刑法總論還厚,當檢察學論文把"捕訴一體"論證得比刑事訴訟原理更復雜,這種學術上的權力游戲,本質上是用專業術語包裝行政指令,用學術外衣遮蔽權力任性。
法學不需要這么多獨立王國。真正的學科發展應該像羅馬法那樣海納百川,而非像中世紀行會那樣畫地為牢。檢察權研究完全可以放在憲法行政法框架下深化,紀檢監察理論本應在法治反腐維度中拓展。那些鼓吹"學科獨立"的既得利益者應該明白:給知識貼上部門權力標簽之日,往往是思想開始僵化之時。當未來的法律人只會用部門視角看問題,當法學院變成權力機關的預備役培訓基地,這樣的"學科繁榮"不過是在給法治建設埋下認知陷阱。
筆者相信,這場學科獨立運動在未來終將露出它們的本來面目——不是學術進化的里程碑,而是部門權力對知識體系的又一次收編。當權力可以任意切割學科,能夠隨意定義學術,我們失去的不僅是法學的整體性,更是知識分子的獨立品格。
不幸的是,歷史已經證明,所有靠部門權力力量催熟的"獨立學科",最終都會淪為學術櫥窗里的部門權力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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