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1月7日的北京，大雪下了一整夜。

到了8號清晨，整座城市已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天地間一片素白。

福州軍區副司令員龍飛虎站在招待所的窗前，望著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心頭突然涌上一陣莫名的不安。

此時電話鈴聲突兀地響起。

"喂？"

"龍副司令......"電話那頭傳來李金德哽咽的聲音，"周總理......今早......走了......"

話筒從龍飛虎手中滑落，他踉蹌后退兩步，扶住窗臺才沒跌倒。

"總理......"龍飛虎喃喃自語，四十年前第一次見到周恩來的場景浮現在眼前，那么清晰，恍如昨日。

01

時間倒回1936年12月，陜北。

21歲的龍飛虎正在保衛局值班，突然接到緊急通知——立即到中央駐地報到。

"西安出事了！張學良、楊虎城扣留了蔣介石。中央決定派周副主席前往西安談判，需要最可靠的保衛人員。組織上決定派你去。"

龍飛虎心頭一震。周恩來！那可是他仰慕已久的首長。他二話不說，收拾簡單的行李就出發了。

西安的局勢比想象中更復雜。當龍飛虎第一次站在周恩來面前時，這位中共領導人正伏案工作，聽到動靜抬起頭來。

"報告周副主席，保衛局偵查科龍飛虎奉命前來報到！"龍飛虎挺直腰板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周恩來放下鋼筆，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精瘦的年輕人，忽然笑了："小龍啊！'老虎'本該出山的，結果卻讓你進了城。"

龍飛虎一愣，隨即紅了臉："我、我哪算得上'虎'呢......"

"怎么不算？"周恩來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你在長征中的偵察事跡我都聽說過。這次西安之行，我的安全就交給你了。"

就這樣，龍飛虎開始了與周恩來形影不離的日子。西安城內危機四伏，國民黨特務、日本間諜四處活動，周恩來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招來殺身之禍。

02

一天深夜，周恩來工作到凌晨才休息。龍飛虎像往常一樣守在門外。忽然，他敏銳地聽到走廊盡頭有輕微的腳步聲。

"誰？"龍飛虎低聲喝道，同時迅速拔出手槍。

腳步聲戛然而止。龍飛虎悄無聲息地摸過去，在拐角處猛地出手，將一個黑影按在墻上。

"放開我！我是服務生！"那人掙扎著說。

龍飛虎冷笑："服務生？那你口袋里裝的是什么？"他一把掏出那人藏在衣袋里的手槍。

事后審訊證實，這確實是國民黨派來的刺客。周恩來得知后，對龍飛虎的機警贊不絕口："有你在，我睡得更踏實了。"

在西安的每一天都充滿危險。龍飛虎養成了一個習慣——周恩來睡覺時，他就搬把椅子坐在門外；周恩來外出時，他必定提前勘察路線，安排警衛；就連周恩來吃飯，他也要先嘗一口。

"小龍，你不用這樣。"一次，周恩來無奈地說，"飯菜不會有問題的。"

龍飛虎固執地搖頭："周副主席，您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我答應過組織，一定要保護好您。"

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后，龍飛虎繼續擔任周恩來的警衛。朝夕相處中，他們建立了超越上下級的深厚情誼。周恩來知道龍飛虎從小是孤兒，便時常關心他的生活；而龍飛虎則把周恩來視為最敬重的首長，也像對待親人一般照顧他的起居。

03

1946年的一天，組織上決定調龍飛虎去毛主席身邊工作。接到通知時，龍飛虎既感到光榮，又滿心不舍。

"周副主席，我......"匯報時，龍飛虎聲音哽咽。

周恩來卻笑了："這是好事啊！主席身邊更需要你這樣的'老虎'。"他親自為龍飛虎整理衣領，"記住，無論在哪里，都是在為革命工作。"

臨行前，周恩來送給龍飛虎一支鋼筆："帶著它，繼續為黨和人民服務。"

這支筆，龍飛虎珍藏了一輩子。

1976年1月11日清晨，北京的氣溫降到零下十幾度。長安街兩側早已站滿了自發前來送別總理的群眾，黑壓壓的人群在白雪中肅立，安靜得能聽見雪花落地的聲音。

龍飛虎穿著整齊的軍裝，胸前別滿了勛章。作為唯一從外地趕來的干部，他被安排在靠近靈車經過的位置。寒風中，這位61歲的老將軍站得筆直，淚水卻止不住地往下流。

"老首長......"他輕聲呼喚，仿佛那個和藹可親的周副主席還能聽見。

遠處，靈車緩緩駛來。人群中開始有人啜泣，這聲音像會傳染一般，很快整條長安街都回蕩著壓抑的哭聲。龍飛虎抬起顫抖的手，向靈車敬了最后一個軍禮。

靈車經過的瞬間，龍飛虎恍惚看見車窗后坐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清瘦的面容，睿智的眼神，正沖他微笑，就像四十年前在西安初見時那樣。

"周副主席......"龍飛虎再也控制不住，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身旁的李金德扶住他顫抖的肩膀："'老虎'，別這樣......總理看到會難過的。"

龍飛虎搖搖頭，從懷中掏出那支珍藏了三十年的鋼筆："這支筆......是總理送給我的......他說......要我為人民服務......我......我一直記著......"

雪花落在鋼筆上，很快融化成水珠，像極了龍飛虎臉上的淚水。靈車漸漸遠去，消失在長街盡頭，但龍飛虎依然站在原地，久久不愿離去。

"走吧，'老虎'。"李金德輕聲勸道。

龍飛虎深吸一口氣，抹去臉上的淚痕："老李，你說......總理走的時候，痛苦嗎？"

李金德沉默片刻："聽醫護人員說，最后時刻總理還在惦記著工作......他走得很安詳。"

龍飛虎望向灰蒙蒙的天空，雪花落在他的臉上，涼絲絲的。"總理一輩子都在為人民操勞......從沒為自己考慮過......"

04

回招待所的路上，龍飛虎的腳步異常沉重。路過天安門時，他停下腳步，望著廣場上迎風飄揚的國旗。

"老李，你還記得西安事變時，總理對我說過什么嗎？"龍飛虎突然開口。

李金德搖搖頭。

"他說，'有你在，我睡得更踏實了'。"龍飛虎的聲音哽咽了，"可現在......總理終于可以......永遠地......安睡了......"

這句話耗盡了他全部力氣。龍飛虎蹲下身，在漫天飛雪中痛哭失聲。過往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回——西安城內的生死相護，延安窯洞里的促膝長談，分別時的那支鋼筆......四十年光陰，彈指一揮間。

回到福州后，龍飛虎把周恩來的照片擺在辦公桌最顯眼的位置。每當工作遇到困難，他就會看著照片自言自語："周副主席，您覺得這樣處理合適嗎？"

有人說他魔怔了，但只有龍飛虎自己知道，那個改變他一生命運的首長，從未真正離開過。在無數個深夜里，他都會夢見西安的那個冬天，年輕的周恩來拍著他的肩膀說："有你在，我睡得更踏實了。"

而如今，輪到他來說："總理，您安心睡吧，中國有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