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國民黨將領廖耀湘作為第三批戰犯被特赦。
這一年,廖耀湘55歲。在國民黨第三批獲特赦的人員中,廖耀湘的軍銜是最高的。自1948年遼沈戰役中戰敗被俘后,廖耀湘已經走過了13年的改造之路。
此時的廖耀湘,已經從當年的戰敗陰影中走了出來。
廖耀湘的曾孫女廖志宇后來了解,當年廖耀湘戰敗被俘后,一開始是很不服氣的,“覺得不是他的錯,是部署戰略上有誤”,再后來,他就“變成了一個非常和藹的老人”,能夠“以比較平和的心態對待這個事情”。
廖志宇(右二)
也正因如此,特赦后,廖耀湘留在北京,擔任了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專員、第四屆政協全國委員會委員。
1964年,廖耀湘在政協的介紹下再婚。再婚前,他還給遠在美國的兒子寫了一封信,問可不可以再婚?
那么,廖耀湘收到了兒子怎么樣的回復?又為什么征求兒子的意見呢?
廖耀湘(左二)在法國軍校留影
原來,此時廖耀湘的原配妻子黃伯溶還在世。黃伯溶是中國近代民主革命家黃興的侄女,早年曾因為對藝術的熱愛赴法留學,而廖耀湘當時恰在法國圣西爾軍校學習。
兩人在法國經朋友介紹相識、相愛、結婚,婚后生下了兩人唯一的兒子廖定一,后攜子一同歸國。
只是一家三口歸國次年,抗日戰爭即全面爆發,一心報國的廖耀湘很快投入到抗戰中。
1937年11月,日軍逼近南京,廖耀湘參加南京保衛戰。12月,南京城破,廖耀湘后來在回憶錄里寫,他藏在城郊農戶家的柴草堆中,聽著日軍的馬蹄聲在街巷回響。這位黃埔出身又留學法國的軍官,第一次嘗到了潰敗的滋味。當時他的部隊潰散如沙,身上沾滿硝煙與血污,好不容易喬裝成難民,才輾轉抵達武漢。這段狼狽的逃亡經歷,令他滿腔憤恨。
直到1939年昆侖關戰役,廖耀湘終一戰成名。當時,他臨危受命代替受傷的邱清泉指揮新二十二師。面對懸崖陡壁上日軍堅固的工事,廖耀湘把指揮所設在離日軍炮程僅20余米的山腰。
有一次,日軍轟炸震塌了他的防空洞,警衛連長邱明高犧牲,廖耀湘也被埋了半身。但他爬出泥土后,繼續指揮觀測,十多天摸清日軍陣地后,指揮重炮猛轟 6小時,徹底摧毀防線。
隨后,他親自帶領一個團正面進攻,最終擊斃日軍少將旅團長中村正雄,全殲守軍6000余人,這場勝利大快人心,也令他聲名遠揚。
后來,廖耀湘又率軍遠征入緬,在1942年的緬甸戰場,英軍擅自撤退打亂部署,廖耀湘不得不率新二十二師穿越野人山。在潮濕悶熱的原始森林里,瘴氣、毒蟲、山洪輪番侵襲。他在回憶錄中痛心地說,部隊從入緬時的9000人,最后只剩 3000 多人。
這段經歷刻骨銘心,也促使他后來在印度蘭姆伽訓練時,親自帶隊深入森林考察,編寫了《森林作戰法》等實用教材。
如此,整個抗戰期間,廖耀湘投身戰場,和妻兒甚少相見。
1945年抗戰勝利后,蔣介石因為廖耀湘的功勛,特意命人將他的家人安排在了上海的德國領事館,一家三口團聚。
只可惜,1946年,內戰爆發,廖耀湘被綁上蔣介石的內戰戰車,命運發生了巨大轉折。
自此之后,廖耀湘和妻兒便再也就沒有見過。
1948年遼沈戰役,廖耀湘對蔣介石的指揮深感困惑。當年 5 月,蔣介石還打算把沈陽主力撤往錦州,可到了錦州大戰時,又突然想與解放軍決戰。廖耀湘在回憶錄中流露出無奈,他覺得自己和蔣介石的戰略見解分歧越來越大。救援錦州時,他攻占彰武后選擇停滯,在蔣介石責罵下才繼續行動,最終在遼西兵敗被俘,在北京功德林監獄接受改造。
而廖耀湘的第一任夫人黃伯溶輾轉去了香港,又去了臺灣。
1961年,廖耀湘獲特赦后,留在北京,住在北京市和平里的一幢普通居民樓里。
1964年,經政協介紹,廖耀湘認識了第二任夫人,一位姓張的女士。
廖志宇說:“當時太爺爺給我們家寫了一封寄到加州,問可不可以再結婚。當時我的爺爺(廖定一,廖耀湘之子)就說,你自己決定。”
1964年,廖耀湘在北京再婚了。只可惜兩年后,一段風雨歲月悄然而至,廖耀湘受到波及,再娶的太太也不例外。
對此,廖耀湘深感難過,對旁人談及這段感情時曾言:“我沒給她幸福,早知就不再婚。”
后來,廖耀湘便和張女士分開了,后面也沒有在一起了。
1968年,廖耀湘不幸離世,終年62歲,最終葬于八寶山公墓。
而廖耀湘的原配夫人黃伯溶1972年到了美國。在此之前,兩人的兒子廖定一已經在美國成家立業,于是寫信給蔣經國,經特批,這才將母親接到了美國。
黃伯溶為人低調,處事平和,最終活了103歲。
廖志宇、歐陽蘅
廖耀湘的兒媳歐陽蘅后來談及自己的丈夫和婆婆曾言:
“我婆婆是一個不多話的、非常有大家風范的一個女子,字也寫得很漂亮,待人也很親切。我先生一生是蠻快樂的,沒有什么陰影,雖然臺灣不提他的父親,但他是以他父親為榮的,不過他們母子不炫耀,從來不在人前提這些從前的事情。”
而這也是母子倆最大的默契。不過很長一段時間,也由于母子倆從不提從前的事,廖家后代對于廖耀湘都是通過很多照片和書了解的。
后來,廖家人回到大陸,將廖耀湘的骨灰從八寶山烈士公墓移到了美國,和原配夫人黃伯溶葬在了一起,就算兩個人團聚了。而移墓之外,令廖家人驚訝不已的是,大陸很多人,尤其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只要提出來廖耀湘他們都是知道的,而且對他的評價十分客觀,認為對是對,錯是錯,不能因為后來的事情抹殺他以前的抗日貢獻。這令廖家后代十分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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