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攀峰 王晴
陸大川9月28號刑滿釋放,他在六年服刑期間父母雙亡,妻子周莉也同陸大川離婚,外面的世界是自由的,空氣也顯得特別新鮮。只是陸大川無處可去,家里就剩下一個空洞洞房子,一點煙火氣都沒有,
陸大川因為有犯罪前科,他出來找工作有點難,一般用人單位都不會接受坐過監獄的人。
陸大川犯罪是因為老婆周莉婚內出軌被他發現了,失去理智的情況下,狠狠地打了周莉出軌的男人,出手重了,把對方打成重傷,而后陸大川被判刑六年。
陸大川沒辦法,只能到碼頭物流倉庫當搬運工,雖然很辛苦,但可以維持自己的生活。
倉庫里工人一般都是五十多歲的人,年輕人不愿意干這種工作,陸大川三十二歲,是最年輕的搬運工。
陸大川在這里認識了很多人,跟其中一個叫吳解放的人關系最好,吳解放六十多歲,家里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妻子田鳳英,還有一個三十歲弱智的兒子,吳解放心里苦,就跟陸大川一起喝酒,喝多了講自己家里事,講著講著就忍不住大哭。
吳解放這個年齡,一般都是在家退休享福的年齡,可是他不能,因為吳解放是沒有正式工作的人,沒有養老金,只能靠出苦力養家糊口。
這天晚上,倉庫里加班裝貨,一直工作到夜里十二點,陸大川身強力壯沒有啥事,可是吳解放累得臉色發白氣喘吁吁,吳解放和陸大川坐在地上,靠著墻歇著,陸大川有點心疼吳解放,說道:“解放哥,你年齡大了。不要這么玩命,身體不能垮了。以后夜里不要加班了。”
吳解放無奈地說:“我也不想加班,可是我老婆需要錢吃藥,我兒子那個樣子,我必須給他存一大筆錢,等我和老婆都不在了,他也有一個活路。”
陸大川沒有繼續說,他和吳解放歇一會,就要回家睡覺了,
大約歇了三十分鐘,陸大川和吳解放都騎上電瓶車回去。忽然,吳解放從電瓶車上摔了下來,吳解放是因為心肌梗塞,引起身體失控的,陸大川連忙下車過來扶吳解放,發現吳解放已經沒有了呼吸。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沒有了。陸大川把吳解放抱在懷里,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好把吳解放放到倉庫的一個角落里,沒辦法通知吳解放的家里人,因為吳解放的老婆田鳳英沒有手機。
天陰了起來,不一會刮風下雨,電閃雷鳴,很嚇人。
這時,雨里有一個手電光芒射過來,雨里有一個女人拿著電燈,沒有打傘過來,可能是這場雨來的太突然了。
女人來到倉庫,看到倉庫的工人,就問:“吳解放在嗎,我是他老婆田鳳英,今天這么晚了,解放還沒有回家。”
陸大川猜到這個女人是吳解放的老婆田鳳英,就上前說:“你是解放哥的愛人吧,解放哥…他…”
陸大川一時語塞,竟然說不出話了來。
田鳳英渾身被雨淋得很透,她上前抓住陸大川的手:“解放咋了,他在哪兒,在哪兒!”
陸大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嗚嗚地哭起來,用手往墻角一指,
田鳳英看到了躺在地上吳解放,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吳解放出事了。
田鳳英慌張地跑過去。蹲下身,望著吳解放睡著的樣子,田鳳英嚎啕大哭起來,一直喊著:“解放…解放…你不要嚇我…你快點醒過來…我怕…我怕…”在這個雨夜,聽的讓人斷腸。
倉庫的領導派車把吳解放送回家,陸大川呆呆地在倉庫里發愣,他不敢想象,吳解放這個家的頂梁柱倒了,吳解放老婆,還有弱智的兒子咋辦呢。
吳解放的離開,并沒有讓倉庫運轉停下來,陸大川第二天繼續來上班,只是臉上沒有了笑容,多了一份悲憤。
后來,陸大川得知,倉庫老板出于人道主義精神,賠了吳解放一家十萬塊錢。至于后來的事情,陸大川就不得而知了。
我當時在寧波新聞采訪,聽到有人在工作中猝死,出于記者職業習慣,就到碼頭倉庫這里做一次采訪。
我最先采訪的是碼頭倉庫一線搬運工,因為倉庫老板私下對工人說過,不要和外面的人說這件事情,要保密。他們不敢接受采訪,怕被老板開除,因為他們需要這一份工作,可是,陸大川敢接受采訪,因為吳解放是他在倉庫里最好的朋友。陸大川覺得吳解放的事情,說一定那一天就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陸大川講述了吳解放猝死的經過,我聽了心里也很難過,于是多方打聽,終于得知吳解放家的地址。
吳解放的家,與其說是家,不如說窩棚,低矮的三間房子,上面搭著石棉瓦,顯得特別破舊。
當我走進吳解放家時,發現房間里太寒酸了,沒有一樣像樣的家具,桌子上有一臺古董一樣的老電視,還有一個電飯煲,其他啥也沒有了。
房間里坐著田鳳英,還有他的智障兒子,一直傻笑著望我。
我先開口先說道:“首先,我向吳解放表示哀悼,也為你們這個不幸的家庭表達同情,田鳳英女士,你今后有啥打算呢。”
田鳳英抹著眼淚說:“我們這個家咋辦呢。孩子他爸沒有了,我又有病,我兒子這個樣子,我真想一死了之。”
吳解放的死,確實跟過度加班有關,當然也跟吳解放的年齡大有關,在寧波,六十歲以上的老人都是出去旅游,在戶外跳跳廣場舞,可是這些與吳解放無關。
我能看出,田鳳英已經對生活心灰意冷,
我連忙站起來說:“吳解放雖然走了,可是你要堅強,也必須堅強,你兒子已經沒有爸爸了,不能再失去媽媽了。”
田鳳英目光呆滯,很絕望地說:“我如何堅強,我連自己都養活不了,咋養活我兒子。”
我的采訪不是太順利,我感覺到田鳳英的精神接近崩潰。
采訪結束后,我正要離開,忽然發現陸大川來了,電瓶車上帶有米和油,陸大川是來給田鳳英送生活用品的。
陸大川說話很誠懇,大川對我說:“劉星辰記者,只要我有一口吃的,我不會讓她母子兩個餓著,”
我相信陸大川說的是實話,可是田鳳英母子會一直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
我回到電臺總部,把采訪田鳳英的稿子重新編輯一下,覺得這次采訪的核心,還是沒有把握住,總臺審核也沒有通過,我于是決定再去寧波,重新采訪一下田鳳英,再去寧波的時候,已經距離上次采訪一個月了。
當我來到田鳳英家時,我愣住了,田鳳英家的門緊鎖,問周圍鄰居,才得知田鳳英瘋了,被街道辦事處的工作人員送到精神病院了,而他的兒子失蹤了。
原來田鳳英本身就是一個身患重病的人,田鳳英自己都照顧不了自己,還如何照顧智障兒子呢,可是田鳳英必須要照顧智障兒子的一切,田鳳英在一個早晨出去買早點,回來發現智障兒子失蹤,從那以后田鳳英就瘋了。
我去碼頭倉庫采訪陸大川,得到一個更驚人的消息,陸大川因為接受我采訪,被倉庫老板開除了,陸大川出去一連幾天找不到工作,都沒有用人單位用他,因為他有犯罪記錄,有一天陸大川喝了好多酒,他失魂落魄地走著,不知不覺之間走到了碼頭倉庫,陸大川嘴里不停地叫著:“為什么活著這么難,為什么!”而后陸大川放火,把倉庫燒了,燒了整整一夜,陸大川自己也燒死在倉庫里。
陸大川,吳解放,田鳳英,他們都是社會底層弱勢群體,他們真的需要這個社會關愛,可是沒有人會看到他們,因為這個社會太冰冷了。我為次郁悶了好長時間。有點抑郁癥了。
我離開寧波時,在寧波火車站廣場發現一個智障的人,樣子很像吳解放的兒子,只是衣服破爛,身上臭哄哄的,很多蒼蠅圍著他飛,也許是我嫌棄他的原因,從他身旁匆匆而過,而我的心很痛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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