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6 年的冬天，伏爾加河凍得能跑馬。河面上的冰殼被馬蹄踩得咯吱響，一隊隊蒙古騎兵裹著寒氣往前沖，甲胄上的冰碴子晃得人眼暈。他們身后，保加爾人的比拉爾城正冒黑煙 —— 那座立了百年的伊斯蘭商貿城，45 天就被燒成了灰。

城里的清真寺頂塌了，鑄幣廠的鐵爐倒在雪里，駝隊的鈴鐺碎成了片。蒙古兵不跟你講規矩，男人抓過來，繩子穿成串，一刀下去能切一排；女人不管是貴族小姐還是牧人媳婦，全被拽進了營帳。有人數過，光保加爾一城，被掠走的女人就裝了幾十車。

這不是結束，是剛開始。拔都的鐵騎像沒頭的斧子，一路往西掄?；涨】瞬菰系耐回什柯渎犝f蒙古人來了，趕著牛羊往西邊跑，可馬蹄聲比風聲快。有個欽察部落的族長，剛把女兒塞進馬車，蒙古兵就到了，女兒被拽走時，他撲上去想搶，被一箭釘在雪地里。

這些被搶走的女人，成了軍營里的 "活賞賜"。誰砍的人頭多，誰先挑；誰奪了城池，誰分得多。蒙古兵里有老兵油子，也有剛上戰場的小伙子，他們把這些突厥女人塞進自己的營帳，白天打仗，晚上回來就靠著這些女人暖和身子。

沒人記得這些女人的名字。但后來的人從骨頭渣子和舊文書里看明白了：她們生下的娃，成了改變草原的關鍵。

這些娃從小聽娘講突厥話，跟著周圍的突厥人學放牧、認草藥，蒙古爹一年到頭在外打仗，根本沒時間教他們說蒙古話。等這些娃長大，進了軍營，營里的話就慢慢變了味 —— 蒙古詞越來越少，突厥詞越來越多。

到了 1250 年，金帳汗國的文書官發現，寫命令得用突厥話了，因為帳里的兵十有八九聽不懂蒙古話。更奇的是，這些半蒙古半突厥的娃，跟著突厥阿訇學念經，慢慢信了伊斯蘭教，卻還保留著蒙古人騎馬打仗的本事。他們不再是純粹的蒙古人，也不是原來的突厥人，后來歐洲人管他們叫 "韃靼人"—— 其實這名字本來是蒙古草原上塔塔爾部的，結果被傳成了這群混血兒的標簽。

1237 年冬天，拔都的斧子掄到了羅斯人頭上。梁贊城主派兒子去求和，剛把禮物遞上去，就被砍了頭。蒙古兵踩著凍硬的土地攻城，用尸體堆成臺子，爬上城墻。城破那天，十萬人沒剩下幾個，血流進雪地里，凍成了暗紅色的冰。

接著是弗拉基米爾、蘇茲達爾，最后輪到莫斯科。那時莫斯科還只是個小鎮，木頭房子多，一把火就燒得精光。蒙古兵連教堂的鐘都不放過，敲碎了扔進熔爐，化成鐵水做箭頭。有個老神父躲在地窖里，聽見外面馬蹄聲亂響，還有女人的哭喊聲 —— 后來他在日記里寫："天塌了，魔鬼騎著馬占了我們的土地。"

這些韃靼人沒走。拔都回草原后，金帳汗國在伏爾加河口扎了根，一手抓著草原，一手掐著羅斯人的脖子。他們不直接占土地，就管你要錢。每年冬天，韃靼信使帶著賬本跑遍羅斯各公國，要銀幣、貂皮、甚至小孩 —— 誰家交不上，立馬縱馬燒村。

蘇茲達爾有年晚交了三個月貢賦，2000 韃靼騎兵沖進來，把村子燒得只剩斷墻，尸體堆到城墻根，連狗都被宰了。羅斯貴族怕了，每年都得跪著去金帳汗國的都城薩賴，雙手舉著賬本磕頭。有個諾夫哥羅德的公爵，磕頭時帽子掉了，被韃靼官員踹了一腳，罵他 "不懂規矩"，他愣是不敢抬頭。

更狠的是，韃靼人不讓羅斯人抱團。哪個公國想變強，他們就扶持另一個公國去打它。羅斯人被拆成一盤散沙，只能年年交貢，忍了兩百年。莫斯科就是在這時候慢慢爬起來的 —— 它乖，會來事，幫韃靼人收稅，慢慢攢了實力。伊凡一世那會兒，韃靼人管他叫 "大帳戶"，意思是 "我們的稅務官"，可他暗地里學了韃靼人的本事：怎么記賬收稅，怎么分土地，怎么用鐵腕壓服貴族。

1480 年，伊凡三世站在烏格拉河邊，看著對岸的韃靼騎兵，沒動。按規矩，他該交貢了，但這次他沒送。韃靼人等了三天，見他硬氣，居然撤了。有人說韃靼人怕了，其實是他們自己內部亂了 —— 克里米亞、喀山的韃靼部落各管各的，金帳汗國早散了架。

可韃靼人留下的東西，比刀子還深。莫斯科后來的沙皇專制，學的是金帳汗國的規矩；收稅的法子，帶著當年韃靼人的影子；連軍隊的調度，都有蒙古騎兵的痕跡。羅斯人恨了兩百年 "韃靼枷鎖"，可轉頭就拿起了人家的統治工具。

現在伏爾加河邊還有韃靼人，他們說突厥話，信伊斯蘭教，過年時會跳一種帶蒙古味的舞蹈。沒人知道他們的祖奶奶是誰，來自哪個部落，只知道那些在 13 世紀被搶走的女人，用自己的血脈，在草原上種出了一個新民族，攪得東歐天翻地覆兩百年。

那些無名的女人，沒留下名字，卻在歷史上刻了道深深的印。

資料來源：

• 《蒙古帝國史》，勒內?格魯塞（法），商務印書館，1989 年
• 《俄國史教程》（第一卷），瓦西里?奧西波維奇?克柳切夫斯基（俄），商務印書館，2009 年
• 《金帳汗國興衰史》，格列科夫（蘇）、雅庫博夫斯基（蘇），商務印書館，1985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