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口若懸河》
文/李魁杰(內蒙古)
大猴這人,話少得可憐。在他老婆眼里,簡直就是三腳都踹不出一個屁來。每次聽到老婆這般數落,大猴就默默咽口唾沫,小時候猴爹的那些教誨便在耳邊響起。爹說:“病從口入,禍從口出;話到嘴邊留半句;人長了兩只耳朵一張嘴,就是讓人要少說多聽的……”
大猴打心底里敬佩爹。爹有學問,人品又好,能寫會畫,做家具、蓋房子,樣樣精通,無所不能。所以,大猴對爹的話言聽計從,深信不疑。
日子久了,猴爹也發覺大猴太過少言寡語,忍不住勸道:“這樣可不行,好人出在嘴上好馬出在腿上,該說的你不說也不行啊,木不鉆不透,話不說不知。”
大猴伸長脖子,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心里想著,其實少說話感覺也挺好的,可不知怎么的,這話就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住,和唾沫一起,被咽進了肚子里。經過這所謂的“三重過濾”,能說出口的話,已然寥寥無幾。
好在大猴老婆能說,那口才,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仿佛要把大猴咽回肚里的話,都一股腦兒地挖掘出來,再無限放大。
可大猴對老婆這話癆的性子,同樣頗為反感。有一回,他忍不住說道:“你說話能不能過過腦子?不經過大腦的話,說出來就跟弱智似的。”
“那也比你強!你跟你姐、跟你哥打電話的時候,吭哧癟肚跟個啞巴似的,我都替你難受。”大猴老婆毫不示弱,立刻反唇相譏。
大猴開了家超市,送貨員來送貨后,常和大猴老婆閑聊,遲遲不走。一開始,大猴不明所以,心里直犯嘀咕:這些人咋對女人的話題這么感興趣?后來才發現,老婆手里攥著人家的貨款,人家又不好意思明說。大猴趕忙提醒老婆,說話前先把貨錢給人家。
左鄰右舍來買貨、串門,大猴老婆也是說個沒完沒了。哪怕人家都走到門邊了,她的話依舊停不下來,根本不給人告退的機會。大猴心里暗暗叫苦,提醒了幾次,每次都被老婆惡狠狠地懟回來。
孩子們有時候也對大猴老婆的話表示質疑。大猴便勸老婆:“成年人說話,得把握分寸,不能信口開河。你在家里的地位,不是別人怎么貶低你,而是你自己得清楚自己講的是什么。”
“我在自己家里說話,難道還要深思熟慮、吞吞吐吐?真是笑話!”大猴老婆冷笑一聲,滿臉不屑。
又是一個忙碌的傍晚,大猴獨自坐在超市門口,看著天邊被夕陽染得通紅的晚霞。人來人往,偶爾有人和他打個招呼,他也只是微笑著點點頭。老婆在店里依舊和顧客聊得火熱,那嘈雜的聲音飄出來,大猴聽在耳里,卻出奇地平靜。
他緩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心中釋然:人與人本就不同,就像這世上沒有兩片相同的樹葉。他不再想著去改變老婆,也不再因自己的寡言而困擾。話到嘴邊,說與不說,都隨它去吧,生活自會沿著它該有的軌跡前行。
2025 年7月12日
作者簡介:
李魁杰,內蒙古自治區烏蘭察布市作家協會會員,四子王旗作家協會會員。1989年在《內蒙古日報》發表處女作小說《主人公》,作品獲建國四十周年小說征文優秀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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