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絕.山中
山中日月本無垠,留得亭名獨(dú)有君。
為浣詩腸煙火色,自攜松露煮春云。
"山中日月本無垠,留得亭名獨(dú)有君。"開篇兩句便以宏闊的筆觸勾勒出山中世界的無限與個體存在的有限之間的辯證關(guān)系。山中的日月運(yùn)行不受人間計時器的約束,展現(xiàn)出一種超越時空的永恒性;而亭臺樓閣雖為人工造物,卻因某個特定的"君"而獲得命名權(quán),使短暫的生命在永恒的自然中留下印記。這種對比不是為了凸顯人的渺小,而是暗示著人與自然之間微妙的對話關(guān)系——人雖短暫,卻能以精神的方式參與永恒。
"為浣詩腸煙火色,自攜松露煮春云。"后兩句將鏡頭拉近,描繪了一位隱士在山中的生活細(xì)節(jié)。"浣詩腸"這一意象極為精妙,將詩歌創(chuàng)作比作洗滌腸道的過程,暗示詩人需要不斷凈化自己的心靈語言。"煙火色"指世俗生活的痕跡,而"松露"與"春云"則代表著山中純凈的自然資源。詩人不滿足于世俗的語言,而是親自采集山中精華來"煮"自己的詩歌,這一行為既是對語言的提純,也是對生命境界的提升。
整首詩通過"日月-亭名"、"煙火-松露"這兩組對立意象的并置,展現(xiàn)了中國傳統(tǒng)文人"在世而出世"的精神追求。詩人不是簡單地逃避塵世,而是在自然中尋找語言的源頭活水,通過詩歌創(chuàng)作實(shí)現(xiàn)個體生命與永恒自然的對話與融合。
詩中的"君"可以理解為詩人自己,也可以泛指每一個在山中尋找精神家園的靈魂。當(dāng)現(xiàn)代人在物質(zhì)洪流中感到窒息時,這首小詩提醒我們:每個人都能像那位攜松露煮春云的隱士一樣,在喧囂中為自己保留一方精神的凈土,讓詩歌成為洗滌塵囂的清泉,讓心靈在自然中找到永恒的對話者。
七絕.夜月
竹露松風(fēng)夜氣殊,一丸涼月照冰壺。
眠中未覺衣裳冷,枕畔覺來云有無?
詩的開篇便以細(xì)膩的筆觸勾勒出一幅清幽的月夜圖景。"竹露松風(fēng)"四字,既點(diǎn)明環(huán)境——竹林與松樹交織的山林,又暗含聽覺與觸覺的雙重感受:竹葉上的露珠悄然滴落,松枝間的微風(fēng)輕拂而過,共同營造出一種獨(dú)特的"夜氣"。這里的"殊"字尤為精妙,它不僅指夜色的清冷與眾不同,更暗示了詩人對這種獨(dú)特氛圍的敏銳感知。
"一丸涼月照冰壺"則進(jìn)一步凝練月光之美。"一丸"形容月亮如珠玉般圓潤小巧,賦予其靈動的生命力;"涼月"二字既寫月光的清冷,又暗合夜露的寒意,使畫面更顯幽寂。"冰壺"通常比喻清澈透明的容器,此處既可理解為月光如水般傾瀉在晶瑩的器物上,也可隱喻詩人內(nèi)心的澄澈空明。這一句以極簡的筆墨,將月光、夜色與詩人的心境融為一體,營造出一種超然物外的靜謐感。
后兩句轉(zhuǎn)入詩人的主觀感受,從外在景物轉(zhuǎn)向內(nèi)心體驗(yàn)。"眠中未覺衣裳冷"寫詩人沉浸于月夜的寧靜中,竟未察覺夜露的寒意浸透衣衫,可見其心神之專注與安寧。而"枕畔覺來云有無"則寫詩人從淺眠中醒來,恍惚間凝望夜空,只見云霧繚繞,似有若無,恍若夢境與現(xiàn)實(shí)交織的朦朧之境。
這一聯(lián)的妙處在于以"冷"與"云"的虛實(shí)對照,傳遞出詩人對自然與生命的微妙感悟。"未覺冷"是沉睡時的無礙,"覺云有無"是清醒時的恍惚,二者共同構(gòu)成一種超脫塵俗的禪意——詩人既融入了自然的寧靜,又在覺醒時保持對世界的疏離觀照,仿佛與月光、云霧共同漂浮于天地之間。
全詩語言清冷空靈,意象簡約而富有張力,將月夜的物理空間與詩人的心理空間完美融合。詩人不刻意抒情,而是通過"竹露""松風(fēng)""涼月""云霧"等意象的自然疊加,讓讀者在靜謐的氛圍中感受到一種超越言說的禪悅與詩意。這或許正是中國古典詩歌的魅力所在——以最少的文字,喚起最豐富的生命體驗(y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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