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化妝品工廠的日子普遍不好過。以廣州為例,據市場監督管理局披露的數據顯示,2024年廣州市注銷化妝品生產許可證的企業多達105家,而在2020年該數字還只有19家。其中,除了少部分是因為搬遷工廠,才注銷原有生產許可,其余大部分企業已關閉工廠。
在這波工廠“倒閉潮”中,也留下了無數筆爛賬。據統計,近五年(2020年至2024年),廣州市注銷生產許可的化妝品企業共310家。其中,有多達35家因為欠錢被列入失信被執行人名單,成為了“老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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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金額來看,35家工廠企業總共欠款1.05億元,平均每家300萬元。其中僅廣州瑞虎化妝品有限公司一家,就有多達2364.3萬元的債務;而另一家化妝品工廠——廣州市索柔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追討債務的官司有多達239起,涉及金額1880.6萬元。
值得一提的是,還有很多化妝品工廠目前雖然沒注銷生產許可,但已成“老賴”,且有不少還是在業內知名度較高的大廠。比如曾投資5.05億元在湖南建廠的歐標,如今身背37起欠款案件,涉及總金額高達1.2億元;成立40余年的老牌化妝品工廠——上海美蘭,欠債2081萬元;擁有三座工廠、年產值可達18-21億元的慈康,則有多達52起債務官司,涉及總金額為1113.5萬元。目前,這三家工廠都被曝出已停產。
在這些化妝品工廠的債主中,既有被拖欠貨款的供應商,也有拿不到工資的員工和收不到租金的房東,以及收不回貸款的銀行,甚至有些裝修公司的錢也被拖欠。
比如廣州市索柔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在其涉及的239起欠款案件中,有201起是因為拖欠員工工資引發的勞動糾紛;廣州雅盛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拖欠倉庫租金150萬元;廣州博美芬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欠裝修公司25.6萬元;湖南歐標化妝品有限公司欠銀行近1億元。
可見,當“老賴”變得越來越多,受沖擊的不光是化妝品行業,還會帶來不小的社會負面影響。
被淘汰
自2021年化妝品行業新規實施后,化妝品工廠就開啟了一輪“大洗牌”。
這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隨著監管變嚴,高昂的違規成本讓一些經營不規范的化妝品工廠主動退出。比如廣州研晶醫藥科技有限公司,在2024年因被相關部門查出生產質量管理體系存在嚴重缺陷,并且生產標注虛假信息的產品,被罰款8.7萬元,同時被要求停業整改。此后,該工廠不僅主動注銷了化妝品生產許可,而且因為拖欠員工3.3萬元工資,成了“老賴”。
還有工廠在收到罰單后,直接原地“躺平”。比如廣州市百森蓓柔生物科技有限公司,2022年時因冒用他人廠名、廠址進行化妝品生產,被罰款18萬元。而它不僅把工廠關了,連罰款也拖著不繳,因此還上了“老賴”名單。
與此同時,新規還直接影響到中小化妝品工廠的生意。這是因為在發現產品問題后,新規懲罰的不止是生產工廠,也包括委托其代工的品牌。為了避免違規風險,很多品牌更傾向于選擇有實力的大型工廠合作。
另外,近幾年市場端的變化則讓這些工廠的處境更加艱難。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24年化妝品零售額罕見出現下滑,降幅為1.1%,標志著整個市場已邁入存量競爭時代。在此背景下,線上的流量紅利時代落幕。以往那些靠微商、電商、直播電商等渠道崛起,撈到大量訂單的工廠們,再也無法重現當年的榮光。
2023年時,廣州市博卡利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負責人曾向媒體表示:“以前最好的時候,工廠的年銷售量基本能達到2億元左右。但從2021年開始,銷售額是持續下滑,過去持續下單的客戶,要么削減下單量,要么就不再采購。”
如今,該工廠已身背48起欠款官司,涉及總金額高達1361.5萬元,其中拖欠員工工資的勞務糾紛就高達32起。在2024年,工廠及其負責人都被列入了失信被執行人名單,成了“老賴”。目前,該工廠已被申請破產清算。
經營不善
當然,有些化妝品工廠的失敗,并不全是因為大環境,也與他們自己的經營不善不無關聯。
比如在2020年,曾在微商時代賺得“盆滿缽滿”的代工廠——廣州黛萊美化妝品有限公司,決定投入超過千萬購入新設備,又投入千萬自創品牌,進軍直播電商賽道。彼時,直播電商正處于快速發展階段,但對于毫無品牌運營經驗的代工廠來說,想要抓住“風口”并不容易。其老板透露:“那幾年做直播虧了很多錢。”
由于進軍直播電商失利,它不僅失掉了原有的代工業務,而且還欠下了1000多萬元的債務,成了“老賴”。同時,這也連累了它的供應商,僅廣州市宇恒塑業有限公司這一家包材供應商,就被拖欠了18.3萬元的貨款。
那幾年,在直播電商上“栽跟頭”的化妝品代工廠,可不止這一家。在2021年4月,一家成立才兩年的新銳工廠——廣州市有趣生物醫藥研究院有限公司,向江蘇的一家直播公司支付了35萬元,希望能安排賈乃亮、喬欣、李佳航等三個明星,為其打造的自有品牌帶貨。
直播公司在收錢后,卻只安排了賈乃亮進行直播,當時他還沒成“抖音一哥”,因此效果一般。于是,廣州市有趣生物醫藥研究院有限公司要求其退還服務費和違約金,共計30萬元。但直到現在,這筆錢依然被拖欠。
另一邊,該工廠則因為拖欠包材供應商貨款和員工工資,總計76萬元,也成了“老賴”。
在過去整個化妝品行業高速增長的大背景下,很多工廠的發展可謂是順風順水,于是便培育出過于自信的心態。即便是行業轉折點來臨后,它們依然在瘋狂增加產能,而歐標就是其中的典型。
作為一家成長于廣州的化妝品代工廠,歐標在2018年決定投資5億元,在湖南建造新工廠。新工廠規劃分三期實施,其中一期工程在2019年投產,建筑面積約5.5萬平方米,配備了24條面膜生產線、16條水乳生產線;二期工程在2022年完工,總建筑面積達8.9萬平方米。
不過還沒等到新工廠全部建完,歐標就已經不行了。有業內人士表示:“這其中的主因是疫情后市場需求驟減,再加上大客戶流失,導致產能嚴重過剩,回款也大幅減少,最終拖垮了企業。”
由于建新工廠的錢大部分來自銀行借貸,導致其欠款金額已高達1.2億元。其中,拖欠供應商貨款的案件就多達29起,僅廣州秋月花貿易有限公司這一家,就有多達168.7萬元的化妝品原料采購費用未結清。
同樣選擇擴張的還有廣州另一家工廠——廣州重生化妝品實業有限公司。據悉,其也是在2019年興建了新工廠,并遭遇疫情沖擊,導致接單量迅速減少。如今,它依然還在經營,但不得不背負超千萬的負債。
想要回欠款,很難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些負債累累的工廠背后,是眾多同樣生存艱難的原料企業、包材企業,以及辛苦付出的普通打工人。但他們想要回這些欠款,則無比艱難。
有些工廠是不想還,比如廣州暉婕化妝品有限公司,總欠款也就20多萬元,最高的一筆也才7.4萬元。但直到2021年該公司被吊銷營業執照,其負責人寧愿當“老賴”,也沒想過要還清欠款。
另一些工廠是還不起,比如欠款超億元的歐標。對于這種情況,最理想的解決方案是負債工廠能夠東山再起,還清所有欠款。可在當下的大環境下,這基本不太可能。于是,一些債主希望能通過變賣負債工廠的資產,來抵欠款。因此在今年,歐標的新工廠就進入了拍賣環節。
不過在資產變賣的過程中,也往往不會很順利。比如廣州雅盛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其在廣州有價值409萬元的一處房產,如果能夠成功拍賣,就可以還掉它447.5萬元欠款中的大部分。但前后經過三次公開拍賣,該房產都沒賣出去。
還有些工廠的資產就只有一些機器設備,則更難變現。比如和索柔同屬一個集團的工廠——廣州德貝芙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因欠款460.4萬元成了“老賴”。但其名下擁有一批價值500多萬元的化妝品生產機器設備,在經歷兩輪公開拍賣后,始終沒找到買家。
實際上,大部分欠債工廠早已資不抵債。因此對于被欠款的企業或個人來說,如果能通過這種方式減少一點損失,就算是幸運了。即便他們訴諸法院,得到的回復也只是“申請執行人無法提供被執行人其他可供執行的財產線索,本案依法可終結本次執行程序。”通俗來說就是,如果債主沒辦法找到欠債人可供執行的財產,那法院也愛莫能助。
市場的滾滾巨輪,會碾碎那些跟不上步伐的企業。可在這些倒下的化妝品工廠背后,卻還躺著眾多被欠款的無辜者。所以對于一家工廠來說,能健康的活下來,就是對行業和社會最大的貢獻。
來源:根號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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