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1月,在經歷了長達月余的阻擊和突圍戰斗后,紅30軍在軍長程世才、政委李先念的率領下轉入祁連山區,冒著零下30多度的低溫踏上了險峻山路。
“關河百丈寒,蹄踏積雪殘”,無論疲憊不堪的紅軍西路軍戰士,還是背馱傷員的幸存戰馬,都在迎著寒風、踏著積雪前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所有人堅定著一個共同的信念:“革命必定勝利,隊伍不會垮掉”。
作為全軍最高指揮員的程世才,是西路軍輝煌與磨難的全程見證者,也是臨危受命,為這支英雄部隊留下燎原星火的有功之人。
這位有“猛虎將軍”美譽的戰將,革命軍事生涯堪稱是一個傳奇。
程世才是土生土長的湖北人,早年因飽受家鄉地主惡霸的壓迫而加入鄂豫皖紅軍隊伍。
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當時的鄂豫皖蘇區雖然槍械裝備并不充裕,但只要沖鋒號一響,程世才必定是沖出戰壕,揮舞大刀殺向敵陣的第一人。對此,老搭檔李先念曾這樣形容他:
當時鄂豫皖紅軍是出了名的“紅小鬼”當家,十七八歲的年紀就獨當一面者大有人在,程世才就是其中的代表。1931年初,鄂豫皖紅軍整編為紅4軍后,入伍不滿1年的程世才升任33團特務連排長。
當年11月7日,紅四方面軍在七里坪正式成立,并在之后的半年時間里接連發起黃安、商潢、蘇家埠、潢光四大戰役,殲滅敵正規軍40個團近6萬余人。而每戰必先的程世才也在戰火中不斷淬煉,由特務排長一路因功晉升至紅33團政委。
1932年10月,紅四方面軍在戰略轉移途中,被敵軍重兵包圍在棗陽地區。奉命率33團奪路突圍的團長吳云山在激戰中不幸犧牲,程世才臨危受命兼任團長。
危急時刻,程世才拔出大刀,指揮全團不顧一切的向敵人發起沖鋒。身負重傷卻仍死戰不退,直至將敵人防線撕開一條口子,成功掩護全軍突出重圍。
程世才作戰勇猛,卻也不是只知猛沖猛打的莽撞漢。極具軍事天賦的他,在每次戰斗前都會展開周密部署,不留漏洞。更為難得的是,沒上過一天軍校的他,卻往往能精準把握住最佳戰機與戰術。
1933年春,紅四方面軍翻越大巴山挺進四川后,軍閥田頌堯立即聚攏起6萬大軍,向立足未穩的紅軍發起“三路圍攻”。為此,四方面軍總指揮徐向前當機立斷,制定出一個總的戰略:
隨即,身處前線的程世才在敏銳察覺到川軍左路縱隊孤軍深入我軍腹地的戰情后,向徐向前提出一個大膽的計劃,即以一部兵力秘密插向敵人側后,切斷貪功冒進的敵13個主力團退路,使其有來無回。
向來以出奇制勝著稱的徐向前,此刻也抑制不住內心的驚喜,看起來程世才是真的領悟到自己的戰術核心要領了。所謂的防守,目的并不在于守住陣地,而是誘敵深入,捕捉戰機將川軍主力一網打盡。
很明顯,此時正是最佳戰機。徐向前點名由程世才率33團奔襲余家灣,完成對川軍合圍。而兵行險招的程世才迅速繞過敵人正面的密集碉堡群和交通壕,由方圓20里的原始叢林中另辟小路,直奔敵第10旅旅部所在地梓潼廟。
加之天公作美,33團出發的當夜雷雨交加,完全蓋過了部隊伐木取路之聲。有如神兵天降的33團突然出現在敵陣地前,從睡夢中驚醒的川軍手足無措,難以組織有效防御的他們很快便原地繳械投降了。
一戰下來,川軍左路縱隊13個團基本被打垮,第10旅旅長楊杰被俘,另外兩路川軍獲悉左路軍兵敗,紛紛丟盔棄甲、四散而逃。而立下首功的33團也在戰后被授予一面“攻如猛虎”的錦旗。
自此之后,川軍聞聽程世才和“猛虎團”的名諱無不聞風喪膽。素來目空一切的川軍將領何瞻如,在戰敗后給朋友的信中也不得不承認:
1935年6月,紅一、紅四兩大方面軍勝利會師懋功后,旋即被改編為北上的左、右兩路縱隊,冒險穿越有著“死亡之海”之稱的若爾蓋大草原。
一無電臺,二無向導,僅靠一個指北針定方向的紅軍,艱難程度可想而知。單單是紅三軍團一個700多人的后衛團,就發生了因缺糧而整團犧牲在草地邊緣一個河灘上的悲劇。
更為緊張復雜的是,剛走出草地的右路軍,未及片刻休整便得到一個壞消息——通往甘南必經之路的上下包座,已被胡宗南派重兵駐守,并依據險惡地勢修筑了大量工事。
形勢萬分危急,若不能立刻拿下包座,打開北上通道,一旦敵人援兵趕到,紅軍將再次陷入絕境。關鍵時刻,徐向前向毛主席立下了軍令狀,將攻打包座的任務攬在了四方面軍身上。
面對毛主席對出征將領人選的關切,徐向前當即將時任30軍軍長程世才的名諱告知主席。聽罷,毛主席饒有興致的脫口而出一句:
隨后,毛主席見到了時年23歲的紅軍主力軍長程世才,望著面前這個“渾身是膽”的青年將才,毛主席難掩愛才之心,毫不掩飾地和程世才暢談起來,從四方面軍一線部隊狀態聊到中層指戰員對戰爭的看法,極大地鼓舞了程世才的革命斗志。
接下來的包座戰役,程世才一邊請政委李先念坐鎮軍部,一邊親率88師充當前衛,直撲包座城。
出乎意料的是,部隊剛一出發,哨兵就報告說敵人援軍的1個師正迅速向包座靠近。這樣一來,短時間內如果拿不下包座,就會被敵人前后夾擊;不打的話,兩股敵人會合,再想攻包座就難上加難了。
關鍵時刻,程世才當機立斷,讓部隊兵分兩路,一路繼續猛攻包座,另一路則在半路設伏,張網以待敵人援軍前來。
很快,負責增援包座的國軍第49師便奉命趕來。師長伍誠任是黃埔一期畢業,也是徐向前的老同學。在增援途中,伍誠任表現得非常謹慎,一路交替掩護,探索前進。
只不過,坐鎮后方的胡宗南卻沒有這個耐心,一個勁兒的催促伍誠任迅速進兵。無奈的伍誠任剛一加速前進,就被程世才抓住弱點全線出擊,硬生生地將49師分割為了三段。
程世才率30軍依據險要地勢,居高臨下,多梯隊疏散隊形進攻,集中火力猛打一點。僅用了7個小時,嫡系整編的第49師便全軍覆沒,師長伍誠任獨自跳河逃生。
紅軍順利占領上下包座,掃清了北上的障礙,打開了向甘南進軍的門戶,使得敵人企圖將紅軍困在草地的陰謀徹底化為泡影。
繼1936年10月紅軍三大主力會師后,為開辟西北新局面,進一步打通與蘇聯的聯系,徐向前奉命組建西路軍,前往寧夏、甘肅建立根據地。
不過,此時的西北形勢多少是有些復雜的。尤其是以馬步芳家族和馬鴻逵家族為代表的青、寧“馬家軍”,其實力和動向究竟如何,紅軍一無所知。
程世才奉徐向前命令于當月24日晚率部搶渡黃河天險,直撲灘頭,很快便在敵軍猝不及防間占領了陣地,一夜之間,30軍7000余人全部渡過黃河。
消息傳來,駐甘肅的馬步芳之弟馬步青大驚失色,急令參謀長馬廷祥率兩個騎兵旅前往支援。但不待馬家軍擺開陣勢,30軍一戰河北灣,二戰吳家川,三戰尾泉,連戰連捷,馬家軍被打得四散潰逃。不過,正所謂盛極必衰,這種大好的局面,卻在此后的一條山戰役中發生逆轉。
馬家軍在實戰中有一套專門對付步兵的戰法,即戰前用炮火覆蓋,而后騎兵沖鋒。若沖鋒受阻,就改用步兵推進,構筑支點陣地,騎兵補充后繼續發起二輪、三輪沖鋒。在茫茫戈壁灘上,這種戰術可以迅速機動的持續輸出。
當然,其弱點也很明顯,那就是怕密集的重火力。而當時的西路軍最缺的,恰恰又是重火力。
步槍對快速騎兵根本無法形成有效傷害,且30軍7000人僅有3200條槍,每支槍平均子彈25發,十分匱乏。為節省彈藥,程世才只能令部隊將敵人騎兵放近,然后用大刀砍殺,而這種搏命的戰法也是當時唯一行之有效的辦法。
一條山戰斗,30軍苦戰三天雖取得最終勝利,但自身消耗也很明顯。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程世才的30軍作為西路軍唯一擁有完整戰斗力的部隊,承擔著護衛總部、掩護傷員、開路攻堅和阻擊突圍的嚴峻任務。
之后,面對馬家軍主力的窮追不舍,程世才組織部隊在西洞堡打了一場漂亮的反擊戰,重創敵軍兩個主力團,繳獲了珍貴的被服、罐頭等物資和數百匹戰馬。
即便如此,彈盡、水竭、藥絕的不利處境還是讓30軍的抵抗達到極限。作為軍長的程世才,在完成掩護總部撤離的任務后,也很快接到了最后的任務——將剩余戰士們活著帶出去。
為了留下革命的燎原星火,程世才和政委李先念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向西突圍,翻越積雪不化、海拔5000多米的祁連山。40多天的翻越、1000多里的行程,30軍最終走出了常年積雪的祁連山腹地,向著甘新兩省交界處一個名為“星星峽”的地方前進。
此時,這支不足千人的隊伍早已彈盡糧絕。可即便如此,疲憊不堪的戰士們仍堅守鐵的紀律,對沿途百姓秋毫無犯。而這一切,又都被榆林窟道觀道長郭元亨盡收眼底。
道長久雖不問世事,卻認定這樣一支闖過千里祁連山的部隊必定是英雄之師的道理,加之無糧無水卻不取百姓一物的部隊,必定會是仁義之師。
隨即,他傾囊相助,將700多斤小麥、200多斤面粉、180斤黃米、30斤胡麻油、4口袋鹽以及30只羊、1頭騾子等物資無償捐贈給紅軍。素昧平生卻能傾力相助,感慨萬千的程世才在向郭元亨致以敬意和謝意后,遞上了一張紙條承諾:
盡管道長揮手婉言謝絕,但危難之際的雪中送炭還是讓程世才感念終生。1961年初,程世才還專門給郭元亨寫信,感謝他在20多年前對紅軍、對革命的幫助。
1990年11月15日,程世才因肺癌在京逝世。老搭檔李先念為他致以這樣一段悼詞:
戰將精神,豐碑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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