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5年7月10日，托爾布津帶著殘部回到尼布楚城堡。此后不久，本該日夜兼程支援雅克薩，卻因一路上忙著胡作非為而遷延不進的拜頓軍團600人攜帶10門火炮、220發(fā)實心鐵炮彈和大量火藥也來到尼布楚。

于是，“兵強馬壯”的尼布楚督軍弗拉索夫做出了重新進占雅克薩的決定。7月15日，托爾布津秉承上級意愿，派遣一名叫帖利金的五十人長，率偵察兵70人潛回黑龍江。

第一次雅克薩之戰(zhàn)

8月7日，這支偵察小分隊回到尼布楚并帶回了重要情報：雅克薩附近一個中國人也沒有看到。雖然城堡被焚毀，但是城外莊稼地里的糧食全部留下來了。

戰(zhàn)前康熙皇帝曾一直強調，要把雅克薩城外俄國人的糧食全部收割運走，結果一直沒能到手下臣屬的執(zhí)行。又驚又喜的托爾布津隨即和拜頓帶領671名哥薩克從尼布楚出發(fā)。

于8月27日重新回到雅克薩后，他們構筑了臨時工事，開始在嚴密的警戒下，收割田里的莊稼，隨時準備采取預防措施，以防清軍突然襲擊。

一個月后的9月25日，他們又開始在被焚毀的城堡舊址上建新城堡，但是到了10月就不得不中斷了工程。因為嚴寒已經(jīng)來臨，直至春季才可復工。同時，工具不足造成了極大的窩工現(xiàn)象。

無奈之下，托爾布津只好命人從尼布楚運來了鐵(那里用手爐煉鐵)，自行動手打造工具。到第二年春天，工程終于結束了。

在原來俄國城堡的舊址上，聳立起一座合乎當時歐洲工程技術規(guī)則的城堡。城堡四面圍以底寬4俄丈、高3俄丈的土墻。土墻系草土、黏土和植物根修成，奇厚無比，堅固異常，四面都筑有四棱突出形式的炮壘。

歐式棱堡

圍繞土墻掘有壕溝。此外，在陸地一側，還豎起一道直抵江邊的木柵。堡內修建了糧倉、火藥庫、軍需倉庫和近10所居民住房。

這座新城堡的設計出自拜頓的手筆。特別要指出的是，雖然這座城堡帶有歐式元素，但卻不是當時歐洲軍事上常見的棱堡。

在火藥時代之前，要塞的城端通常筑得很高大，并且用石或者磚進行加固，還設置了一些塔樓或者馬面來獲得額外的火力輸出。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話，就是一些特別堅固的城市擁有不止一道城墻。

而棱堡則顯得低矮厚實，更重視火力打擊的發(fā)揚和防御。到了17世紀后期，法國著名軍事家沃邦元帥將棱堡的設計和建造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雖然雅克薩這座城堡的防御功能和西方那種棱堡無法相提并論，充其量只能算作類棱堡工事，但在接下來的戰(zhàn)斗中，它還是給清軍的進攻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清軍

至于清廷方面，盡管早就有邊民向黑龍江將軍稟告，俄國人已經(jīng)重返雅克薩，然而由于種種原因，這一重要軍情一直未能“上達天聽”。

直到1686年(清康熙二十五年)2月11日，黑龍江將軍薩布素在康熙帝的傳旨追問下才發(fā)出“鄂羅斯復來城雅克薩地”的上奏。

3月，一支正在呼瑪河畔巡邏的清軍小部隊，與正在順流而下準備去征收實物稅的300名哥薩克交上了火。40名連弓箭都沒帶的清軍士兵戰(zhàn)死了30人，一人被俘，剩余9人則被迫逃跑。

得到奏報，頓感被耍了的康熙皇帝于盛怒之下，頒布詔書命令薩布素即刻領兵前往消滅這伙言而無信、卷土重來的俄國人。同時他還傳諭外蒙喀爾喀部，令他們召集人馬騷擾牽制尼布楚方向的俄國人，使他們不能增援雅克薩。

1686年6月底，經(jīng)過為期三個月的準備，黑龍江將軍薩布素率領2200名清軍，攜帶火炮21門，水陸并進。7月初，大軍進抵雅克薩城。

盡管有“諳習地形”的郎坦等人在軍前參贊軍務，但是薩布素明白，自己手上這支部隊和之前彭春所部相比，在兵力和火力上都打了折扣，要想強攻拿下眼前這座布局奇異的土木結構城堡，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哥薩克

此時，雅克薩城堡里集結的哥薩克是清一色的戰(zhàn)斗人員，數(shù)量為826人，擁有大小火炮12門。俄國人除了火繩槍100桿，還有新式燧發(fā)槍750桿、140顆炸彈和其他軍需物品，以及足夠維持一年的糧食，又有軍事經(jīng)驗豐富的拜頓在輔佐指揮，顯然不是上次那座木城那么好對付的了。

7月7日，在岸上火炮和黑龍江水師炮火的掩護下，清軍開始進攻雅克薩城堡。此后，攻城作戰(zhàn)一直持續(xù)了一個多月，清軍的將軍炮攻堅能力不足的缺陷終于暴露出來。

雅克薩城堡堅厚的城墻有效地抵擋住了清軍猛烈的炮火。到了8月份，薩布素見久攻不下，便決定改變戰(zhàn)術。清軍在雅克薩城俄人炮火射程之外的地勢較高處，圍繞城堡筑起一整套土墻系統(tǒng)，從陸地方面圍成三個半圓形緊壓上去。

圍墻上設有炮位，為掩護炮位，又修筑起一道木墻，木墻后面堆滿了潮濕的木材。在黑龍江上一座毗鄰雅克薩的島嶼上，清軍完全按工事建筑規(guī)程修建起一座高大且有塹壕防護的炮臺。

幾門安置在炮臺上的臼炮居高臨下，和陸上土墻上的炮群一起以極其猛烈的火力轟擊城堡內。類似的圍城戰(zhàn)術在當年和明朝爭奪遼東各要塞的攻堅戰(zhàn)中已經(jīng)被清軍所采用，對于清軍而言，如今算是把當年曾經(jīng)施之于明軍的戰(zhàn)術重演一回。

類棱堡的雅克薩及清軍圍城工事

就這樣，雅克薩之戰(zhàn)進入了持久戰(zhàn)階段，在清軍的優(yōu)勢兵力面前，俄國人選擇了堅守不出。9月，托爾布津喪命于清軍的炮擊，隨后雅克薩城內的糧倉被游弋在城西江面的黑龍江水師炮火擊中，大量糧食未來得及轉移到地窖就被焚毀。

俄國人在拜頓的指揮下繼續(xù)頑抗。拜頓組織俄軍進行了幾次突圍，使用炸彈炸掉了一些清軍的工事，但是，最終都被壓回城堡中。

另一方面，尼布楚方面派出的100多名援軍則由于蒙古喀爾喀部的襲擾而不得不停止前進。戰(zhàn)事進行到這一年11月，嚴寒已至，雅克薩棱堡內的826名俄國人因戰(zhàn)斗傷亡和疾病減員只剩下150多人，糧食和彈藥都已經(jīng)告罄。

反觀清軍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部隊中的南方軍士因為受不了北國的嚴寒而病倒不少，當然和俄國人相比，至少清軍不缺乏糧食和彈藥。戰(zhàn)場上的雙方仍在咬牙相持著，看看誰先倒下。

11月下旬，北京方面?zhèn)鱽砹丝滴醭穱趴怂_的指示。于是清軍停止了對俄國人的敵對軍事行動，從1686年7月到11月的第二次雅克薩之戰(zhàn)就此結束。

雖然清軍沒能最終攻下雅克薩棱堡，但通過長期圍困的方式使敵人大量減員失去戰(zhàn)斗力，也算是不小的勝利。雙方停戰(zhàn)后，薩布素曾經(jīng)派出軍醫(yī)攜帶藥品去給城內的俄國人治病。

然而，拜頓也很有骨氣，反而給薩布素寄去了幾公斤重的烤餅表示不需要幫助。不過之后的日子里，又有大量俄國人因感染疾病不治而死。

圍城作戰(zhàn)示意圖

1687年(清康熙二十六年)5月，清軍解除了對雅克薩的封鎖。但是這次薩布素多了個心眼，依然在距離該地10公里左右的查爾丹屯附近，駐扎大軍警戒。

要是俄國人再有什么異動，清軍就重新開戰(zhàn)。這種戒嚴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尼布楚條約》簽訂之后才終止。

迫使清朝跟俄羅斯在戰(zhàn)爭打得正激烈的時候，卻忽然決定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的原因，是這兩個國家的西邊都有個不安分的鄰居：

康熙皇帝要防止準噶爾部趁著清朝跟俄國人角力正酣之時，在背后捅刀子；俄國的實際掌權者索菲婭公主則準備和奧斯曼土耳其爭奪黑海出?？?。

最終，為了避免兩線作戰(zhàn)，兩個強權都做出了“舍東保西”的明智決策。索菲婭公主首先服軟，以斯捷潘·柯羅文為首的俄國使團于1686年11月19日到達北京。

柯羅文向康照轉達了沙皇的問候，并表示愿意通過和談解決邊界爭端等問題。1689年(清康熙二十八年)8月22日，因種種原因而拖延的中俄談判終于在尼布楚舉行。

中方代表赫舍里·索額圖和俄方代表費多爾·戈洛文正式會晤，兩國大臣都各自帶了1500多人的部隊赴會，一旦談不找就開打。

中俄尼布楚談判

經(jīng)過將近半個月的唇槍舌劍，最后，在軍事斗爭失敗的現(xiàn)實面前，俄國人不得不妥協(xié)，當然清朝也做出了一定的讓步，承認了沙俄對尼布楚等地領有主權的事實。

9月7日，《尼布楚條約》簽訂。條約簽訂以后，拜頓帶著剩下的66名哥薩克在清軍士兵的監(jiān)控下離開雅克薩回國。隨著他們的離去，這場中俄兩國圍繞黑龍江地區(qū)歸屬的爭奪戰(zhàn)也暫時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