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島的潮汐總帶著咸澀的溫柔。黃藥師第一次遇見馮蘅時,她正蹲在海邊撿貝殼,裙裾沾著浪花的白。他吹著玉簫走過,簫聲里藏著《碧海潮生曲》的孤高,她卻抬頭笑:“先生的簫聲里,少了半分清歡。”
那時他是睥睨天下的東邪,琴棋書畫、奇門遁甲無一不精,卻在這個女子面前失了分寸。她能背得出他失傳的《廣陵散》,能解他布下的二十八宿陣,甚至在他怒劈珊瑚樹時,輕輕按住他的手:“這島上的花,比輸贏好看。” 他為她建了歸云莊,在石壁上刻滿她喜歡的詞句,看她用銀鉤在宣紙上默寫《九陰真經(jīng)》的殘篇 —— 那些他求而不得的秘籍,她只掃一眼,便能倒背如流。
麻煩是從黑風(fēng)雙煞盜經(jīng)開始的。陳玄風(fēng)偷走的不僅是經(jīng)卷,還有黃藥師的驕傲。他在桃花樹下枯坐三日,馮蘅撫著他緊繃的肩說:“我記得,我寫下來便是。” 她鋪開宣紙,指尖懸在筆上,忽然有些猶豫 —— 那些拗口的口訣,像藏著看不見的針。
第一夜,她寫得流暢,墨香混著桃花的甜;第二夜,鬢角滲出細汗,字跡開始發(fā)顫;第三夜,燭火明明滅滅,她咳著血續(xù)寫,紙上的字忽然洇開,像朵綻開的紅梅。黃藥師奪下她的筆,見宣紙上 “摧心掌” 三個字,竟帶著她的血溫。
臨盆那日,桃花落得像場雪。馮蘅攥著他的手,氣若游絲:“別再爭了…… 島上的花……” 話未說完,便永遠閉上了眼。襁褓中的黃蓉哭得響亮,他卻只盯著那疊寫滿經(jīng)文的紙,忽然發(fā)現(xiàn)每筆每劃,都刻著她日漸虛弱的呼吸。
他把她葬在桃林深處,用奇門遁甲護住,不許任何人靠近。此后十年,他對著墓碑吹簫,簫聲里的孤高變成了鈍痛。有次黃蓉問起娘親,他指著石壁上模糊的字跡:“你娘的筆跡,比真經(jīng)珍貴。” 可那些字早已被海風(fēng)蝕得淺淡,像他不敢承認的悔恨 —— 他原以為得到真經(jīng)便是天下第一,卻不知最該護住的,是燈下為他默寫經(jīng)文的那個人。
后來郭靖黃蓉在桃花島發(fā)現(xiàn)那疊殘經(jīng),紙頁邊緣早已泛黃發(fā)脆。上面的墨跡時濃時淡,有幾處還留著淺淺的指痕,像她當年寫累了,輕輕按上去的。風(fēng)吹過桃林,落英繽紛,恍惚間仿佛看見那個白衣女子,還在燈下微笑著說:“先生你看,這句我記得。”
原來有些執(zhí)念,像《九陰真經(jīng)》里的毒,初時只覺玄妙,入了心,才知會啃噬掉最珍貴的東西。桃花年年盛開,卻再等不到那個能解他簫聲孤苦的人。潮聲拍岸,像在反復(fù)訴說:這世間最厲害的武功,從不是彈指神通,是能護一人周全的溫柔;而最該珍藏的秘籍,也從不是刻在紙上的文字,是某個人燈下為你落筆時,眼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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