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這材料都沒看一眼,您這算什么法官啊!”
說著他將高院的轉辦手續用力地拍在桌上,蔣偉城對法官的態度十分的氣憤。
蔣建國家的面粉廠曾讓日子紅紅火火,卻因警察執法時的一槍,讓他他落下終身殘疾。
面對不合理的處理結果,父子倆開啟了長達 16 年的維權抗爭。
他們的四處奔走,換來的卻是一次次的失望與冷眼。
蔣建國是土生土長的農民,趕上改革開放的好時候,在村里開了家面粉廠。
平日里廠子運轉得還算順利,日子也過得有模有樣。
1994 年夏天,面粉廠進入淡季,活兒少了人也閑了下來。
村里農閑時沒啥娛樂,村民們常聚在一起打牌打發時間。
這天鄰居扯著嗓子喊:“老王,快來打牌,就差你一個了!”
蔣建國一聽,想著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便應了聲,鎖上門就去了。
打牌的都是鄉里鄉親,桌上輸贏不過是些零錢。
大家一邊出牌一邊嘮著家常氛圍輕松。
“我出對二這下沒人能管得了吧,這把我贏定咯!”
蔣建國剛把牌甩出去,正樂呵著呢,突然聽到外面傳來警車鳴笛聲。
幾個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臉疑惑。
還沒等反應過來,一群警察就沖了進來。
“都別動,賭資全部沒收,靠墻蹲下!” 帶頭的警察喊道。
警察掃了眼桌上散落的零錢,嘴角微微撇了撇,估計是覺得這點錢實在算不上什么 “巨額賭資”。
“你,罰款 2000!” 警察指著蔣建國說道。
蔣建國一聽,腦袋 “嗡” 的一下,那時候的 2000 塊,對他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相當于面粉廠好幾個月的利潤。
他趕忙求情:“警察同志,我們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這就是閑得無聊鬧著玩,您行行好少罰點吧。”
可警察一臉嚴肅,絲毫沒有通融的意思,直接把罰單往桌上一扔:“你們這就是賭博行為,趕緊交錢,不然就把你們帶回局子里!”
說話的警察叫陳忠聲音洪亮眼神犀利,把幾個村民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他們哪見過這陣仗,還以為自己犯了多大的罪。
蔣建國心里犯起了嘀咕,這么多錢實在拿不出來,要是交了罰款,廠子后續運轉都得受影響。
他腦子一轉對警察說:“警察同志,我身上真沒帶這么多錢,我出去湊湊行不?”
得到允許后,蔣建國出了門撒腿就跑。
他心里想著,得趕緊找找關系,看能不能把這罰款免了或者少交點,不然這日子可就難過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眼瞅著就要黑透了,蔣建國還在街上心急如焚地四處奔波,尋找能幫自己說上話的人。
可找了一圈,愣是沒找到合適的接洽人。
正發愁呢一抬頭,卻看見好幾輛警車朝著自家的方向開去。
他心里暗叫不好,一種莫名的恐懼瞬間涌上心頭。
蔣建國不敢回家,轉身撒腿就跑。
警察眼尖瞧見他這舉動大聲喊道:“站住!再跑我們可就開槍了!”
蔣建國哪敢停啊,只想著能趕緊躲開。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警察朝天開了一槍。
這突如其來的槍聲,把蔣建國嚇得腿一軟差點摔倒。
他心里又氣又怕,自己不過是農閑時和鄉親們打個牌,又沒殺人放火,怎么就整出這么大的事呢?
無奈之下他只能停下腳步蹲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算是徹底認栽了。
誰能想到一個警察走上前,用槍頂住了他的脊椎骨。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怎么回事,槍突然又響了。
蔣建國只覺一陣劇痛襲來,眼前一黑便倒在了地上。
警察們見狀臉色大變,趕緊手忙腳亂地把他抬上警車往醫院送。
蔣建國的大兒子蔣偉城,當時就在不遠處。
他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倒在血泊之中,整個人都懵了。
他才15歲,這個年紀本應在學校里無憂無慮地讀書,可眼前這一幕,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在他幼小的心靈里埋下了一顆憤懣的種子。
蔣偉城怎么也想不明白,都到了這個時代,怎么還會發生這么不公平的事呢?
幸運的是經過醫生們的全力搶救,蔣建國的命算是保住了。
可他的脊椎受了重傷,落下了殘疾,生活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
警察那邊知道自己理虧,過了些日子派了一名代表來到蔣建國家,跟他商量和解的事兒。
那代表說道:“樹文同志,我們局里經過仔細研究,決定給你17萬元的賠償金,你看這事兒,就撤案了吧。至于傷你的那個陳忠,我們會把他開除出警察隊伍,給你一個交代。”
蔣建國只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平日里和法律打交道的機會少之又少,也沒什么法律意識。
他聽了警察代表的話,稀里糊涂地就在調解書上簽了字。
打這以后蔣建國因為殘疾,實在沒辦法繼續經營面粉廠,只能無奈地把廠子關閉了。
家里的重擔一下子就落在了妻子的肩上,妻子每日起早貪黑,靠著種地那點微薄的收入,勉強維持著一家人的生活。
蔣建國心里滿是不甘,可看著兩個懂事的兒子,又覺得生活還有些盼頭。
老伴也時常安慰他:“孩子過幾年就長大成人,能出去工作了,到時候咱們就能享享清福了。”
可蔣建國的身體需要持續治療,17萬的賠償金很快就花得一干二凈。
與此同時法院也對陳忠做出了判決。
由于蔣建國已經同意調解簽了字,而陳忠又一口咬定是手槍走火,最終法院判了陳忠過失傷害罪,他不用坐牢。
這個判決結果,讓蔣建國心里特別不平衡,他覺得這判得也太輕了。
本以為事情就這么結束了,可沒過多久,一個消息傳來,讓蔣建國徹底憤怒了。
他聽說陳忠根本沒被開除,只是被調到了另一處派出所,還在繼續當警察。
公安局之前答應得好好的,說會開除陳忠,現在卻出爾反爾,蔣建國氣得直咬牙:“我這是被他們耍了啊!”
在親屬的幫助下,蔣建國被抬到了公安局。
他一見到公安局的領導,就激動地喊道:“領導啊,你可得給我一個說法!你們答應開除陳忠,怎么現在他還在當警察呢?”
公安局的領導一看這情況,心里也有些發怵,畢竟這事兒時效還沒過,蔣建國要是上訴,他們也不好辦。
領導趕忙安撫道:“兄弟這事兒判決結果已經下來了,現在也沒辦法改變了。要不我們給你一個孩子考警校的名額,以后孩子有了出息,才是你的希望啊!”
蔣建國聽了,心里有些動搖,畢竟這對孩子來說,或許是個不錯的機會。
可一旁的蔣偉城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蔣偉城學習成績一直很好,他對自己有信心,覺得憑本事能考上好大學。
而且父親受了這么大的冤屈,他怎么能拿這事兒去做交換呢?
蔣建國雖然心動,但也不想耽誤孩子的前程。
從那之后他瞞著孩子們,偷偷開始上訴。
一些熱心的村民知道了這事兒,也紛紛幫著出主意想辦法。
日子一天天過去,蔣偉城憑借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師范大學。
可他看著父親因為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心里很不是滋味。
思來想去他最終決定退學,要幫父親討回一個公道。
而蔣建國的小兒子,此時已經當兵入伍,家里也算是少了些后顧之憂,讓蔣偉城能一心為父親的事奔波。
蔣建國和蔣偉城父子倆的想法其實特別簡單。
蔣建國因為警察的失誤,落下了終身殘疾,后續的醫藥費像個沉重的負擔,壓得一家人喘不過氣。
他們就想著,這醫藥費總得有人來負責。
再者經歷了這么多不公,他們覺得應該申請國家賠償,這也是他們應得的。
可真要去申請賠償,才發現困難重重。
這個案子牽扯了不少部門和單位,很多單位一聽到他們的訴求,頭都大了,根本不想摻和進來。
有單位的工作人員一臉不耐煩地對他們說:“你們之前不是都調解完了嗎?現在又來申請什么國家賠償,這不是瞎鬧嘛!”
這話讓蔣偉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調解是調解了,可那結果根本不公平,現在連申請賠償都這么難,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但蔣偉城骨子里就有股子倔強勁兒,他沒被這些困難嚇倒,也沒被工作人員的態度擊退。
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為父親討回公道。
一個部門不給解決,他就換另一個部門,一趟趟地跑一次次地申訴。
這一晃好幾年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
身邊不少人看到他這樣,都好心勸他:“小城啊,老話說得好,民不與官斗。”
“你還這么年輕,大好的青春,應該去干一番事業,別在這事兒上浪費時間了。就算最后真給你賠償了,可你這幾年大好的前途不就沒了嘛!”
每次聽到這樣的話,蔣偉城心里都很糾結,他不是不知道這些道理,可一想到父親遭受的罪,那不公平的遭遇,他就沒辦法放棄。
他在心里默默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不能讓父親白白受這么大的委屈。
這案子在村里、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在議論紛紛。
縣政府也知道了這事兒,覺得不能再這么拖下去了,得出來干預一下。
于是政府的工作人員找到了蔣偉城跟他說:“蔣偉城啊,政府考慮到你們家的實際情況,決定給你們父子辦理低保。以后每個月都能領些錢,看病也能按比例報銷,你看這事兒,就別再告了行不?”
蔣偉城聽了,心里挺復雜的。
他知道政府這是在幫他們解決生活上的困難,可他申訴到現在,早就不只是為了錢了。
這幾年他跑了這么多部門,看了太多人的臉色,那些敷衍、推諉的嘴臉,讓他從心底里厭惡。
他清楚地記得,就因為村民們農閑時玩個牌,父親就被索要巨額罰款,最后還被警察打成殘疾,這事兒本就不該發生,背后到底是不是意外,他心里明鏡似的。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政府的提議,他在心里暗暗發誓:“我就不信這世上沒有說理的地方!”
蔣偉城沒有因為拒絕了政府的提議而退縮,他繼續踏上了為父親伸冤的路。
這一次他輾轉來到了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
在那里工作人員認真聽取了他的訴求,了解了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
之后蔣偉城拿到了一個轉辦手續。
看著手里這薄薄的一張紙,蔣偉城的心里涌起一股希望,這是他這么多年來,第一次看到了曙光,他覺得離為父親討回公道的那一天,也許不遠了。
懷揣著安徽省高級人民法院出具的轉辦函,蔣偉城滿心歡喜又帶著幾分期待,腳步匆匆地來到了淮北中級人民法院。
在法院的接待處,他趕忙掏出準備許久的資料,滿臉誠懇地對負責接待的法官說道:“法官同志,您看看這些資料,我是來申請國家賠償的。”
此刻蔣偉城的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既緊張又興奮,他暗自思忖:“高院讓我來這兒,還專門給了手續,這次申請國家賠償應該穩了。”
一路上他都在憧憬著能順利解決父親的賠償問題,讓父親多年來所受的委屈能有個圓滿的交代。
然而現實卻給了蔣偉城沉重一擊。
接待他的李麗法官只是漫不經心地打量了蔣偉城一眼,隨后便語氣冷淡地說道:“你們之前已經自愿和解了,還拿到了17萬元賠償款,按照規定,這種情況沒法申請國家賠償。”
李麗法官甚至都沒仔細翻看那些資料,整個過程顯得極為敷衍,態度也十分不耐煩。
聽到這話蔣偉城只覺一股熱血直沖腦門,委屈和憤怒瞬間在心底翻涌。
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我們父子倆這么多年四處奔波伸冤,就換來您這幾句話?您這算什么法官啊!”
說著他將高院的轉辦手續用力地拍在桌上,“您連這轉辦手續都不看一眼,這是什么工作態度!”
蔣偉城滿心的希望瞬間破碎,這些年遭受的冷眼、拒絕,仿佛一下子都涌上心頭。
李麗法官見狀,臉色一沉,立刻嚴肅警告道:“這里是法院,我們依法依規辦事。要是你對我的處理不滿意,可以去高院起訴。”
說完便不再理會蔣偉城,示意工作人員叫下一位。
蔣偉城望著冷漠的李麗法官,滿心的憤怒與無奈,卻又無計可施。
他只能緊緊攥著拳頭,強忍著淚水,轉身離開了接待處。
回到家中蔣偉城一推開門,看到癱瘓在床的父親,心中五味雜陳。父親那憔悴的面容,讓他的眼眶瞬間濕潤。
這些年為了給父親討回公道,整個家都被拖得疲憊不堪。
父親因為那場意外,失去了健康,失去了原本平靜的生活。
而他自己也從一個朝氣蓬勃的少年,因為四處奔走申訴,放棄了大好的學業,如今變得滿心滄桑。
第二天一大早,蔣偉城像往常一樣,準備拿著材料出門。
但這一次他的衣服里多了一樣東西——是一把鋒利的刀。
他的眼神中透著決絕,又帶著一絲迷茫。
“強子,你這是要干啥去啊?我都跟你說了,咱別再告了。你瞅瞅這些年,我自己沒告成,還連累你也跟著受苦。”
蔣建國看著兒子又要出門,心里滿是愧疚與擔憂。
“爸,您受了這么大的冤屈,我這個當兒子的不管,誰來管?咱們父子之間,說啥連累不連累的話!”
蔣偉城一邊安慰著父親,一邊腦海中浮現出自己退學的場景。
曾經那個在校園里意氣風發,對未來充滿憧憬的少年,如今卻被生活的磨難磨平了棱角,變得這般模樣。
一想到這些,他心中對那些刁難自己、不作為的官員的痛恨就愈發強烈。
“都是他們害的,這些沒良心的家伙!”
“17年了,是時候做個了結了。”蔣偉城在心里默默念叨著。
這17年的申訴之路,他太疲憊了,無數次的拒絕,一次次看到那些令人寒心的事情,他真的受夠了。
出門前他再次仔細檢查了相關材料,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先去法院碰碰運氣。
他想著說不定今天換個法官接待,就能有好結果呢。
2017年7月2日,蔣偉城早早來到淮北市中級人民法院。
他按照流程進行預約,然后坐在一旁等待法官接待。
等待的過程中,他的心情無比忐忑,雙手不自覺地緊緊攥著衣角。
終于輪到他了。
“終于到我了。”蔣偉城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邁步走進接待室。
可剛一進門,他的心就猛地一沉,怎么又是李麗法官負責接待。
李麗法官看到蔣偉城,微微皺了皺眉。
這次她實在找不到理由繼續敷衍,只好不情愿地拿起蔣偉城遞過來的材料,隨意翻了翻然后說道:“小伙子你回去吧,這個案子我這兒處理不了。”
蔣偉城急忙問道:“法官,是不是還缺什么手續?高院都已經出具轉辦手續了,明確讓我們來這里申請賠償啊!”
他的眼神中滿是期待,希望能從李麗法官口中聽到不一樣的答復。
李麗法官一聽,臉上又露出了不耐煩的神情,語氣生硬地說道:“你們之前已經和解了,現在又來申請,哪能這么反復無常?辦不了就是辦不了,別再糾纏了。”
聽到這話蔣偉城一直壓抑在心底的情緒瞬間爆發。
這些年所有的絕望、委屈、憤怒,在這一刻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手從衣服里掏出那把藏著的刀,朝著李麗法官狠狠地捅了過去。
“殺人啦,救命啊!”李麗法官驚恐地大聲呼救。
另外幾名法官聽到呼救聲迅速趕來。
混亂中蔣偉城也被他們制服,倒在了血泊之中。
好在經過緊急救治,4人都沒有生命危險。
但蔣偉城還是因為這沖動的行為,觸犯了法律,受到了應有的刑罰,為自己的一時失控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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