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推開窗扉,驀然瞥見那株不知名的野草,正悄然佇立在墻角一隅。它纖細的莖葉上綴滿晶瑩的露珠,宛如披著晨光織就的珍珠紗衣。
朝陽溫柔地拂過它的身軀,每一滴露水都在熹微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這般景致總讓我不由自主地駐足凝望,連晨妝的時辰都忘卻了,任憑梳篦閑置在妝臺,任由時光在這靜謐的晨光里緩緩流淌。
這草生得極是卑微,擠在磚縫里,卻偏要抽出三四片葉子,葉尖上挑著水珠,被陽光一照,便成了水晶模樣。我向來不知它的名字,亦不曾特意查考。名字之于草木,不過是人們強加的符號罷了。草木自身,何嘗在意過這些?
記得幼時隨母親去菜市,見賣花人擔子里排著各色花卉,有牡丹、芍藥之類,都被安置在顯眼處,價錢也標得極高。而角落里卻堆著些野花閑草,價錢極賤,買主卻少。偏是那些野花,生命力極強,插在瓶里,能活半月有余。那些名貴的花種,反倒三兩日便枯萎了。可見世人之愛名,竟至于不顧實際了。
我家庭院不大,卻容得下幾株草木。前年種了一株梅,去年竟開了花,雖只三五朵,卻也清香撲鼻。鄰家太太見了,便道:"這梅品種不佳,花稀色淡,不如我家的好。"我聽了只笑笑。梅之好壞,豈在花之多寡?它能在我的小院里存活,抽枝發芽,已是盡了它的本分。我每日看它,便覺得歡喜,何須與人家比較?
春雨過后,院角冒出許多野草,青翠可愛。我常蹲在那里,看它們如何生長。有的草葉上還沾著泥水,卻已經挺直了腰桿;有的被雨水打彎了頭,太陽一曬,又昂了起來。草木的生長,原是這樣的堅韌不拔。人們常說"疾風知勁草",我看未必需要疾風,便是微風細雨,也足以見出草木的韌性來。
廚房窗臺上養著一盆綠蘿,起初只是隨意插了幾枝,不想竟長得極盛,藤蔓垂下,幾乎要觸到地面。我有時做飯,抬頭便見它在風中輕輕搖曳,竟覺得比那些名畫還要好看。綠蘿不會開花,終年只是綠色,卻綠得有層次,有深淺,有生氣。可見美之所在,未必在于絢爛,平淡中亦自有其韻味。
前日整理舊書,從書頁中飄落一片枯葉,是去年秋日夾進去的。葉子已經干透,葉脈卻清晰可見,放在燈下看,竟如透明的網一般。我想起它曾經在枝頭鮮綠的模樣,如今雖已枯黃,卻另有一種美。生命之流轉,原是如此自然,不必悲傷,亦不必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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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我常坐在院中小凳上,看光線如何一點點從草尖上撤退。那些白日里不起眼的雜草,在夕陽斜照下,竟拖出長長的影子,在地上寫出極好的書法。我于此悟得,世間萬物,只要遇到合適的光線,沒有不能成景的。
夜里下雨,聽得雨打芭蕉,便想起古人詩句。其實何止芭蕉,雨打任何一種葉子,聲音都極好聽。只是古人只記得芭蕉罷了。人們對草木的認知,往往囿于成見,而忽略了更多的可能。
人生在世,與草木何異?都要經歷生長、繁茂、枯萎的過程。只是草木無言,人們便以為它們沒有生命,沒有情感。我倒是覺得,草木活得比人明白得多——該發芽時發芽,該開花時開花,該落葉時落葉,從不猶豫,亦不后悔。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此言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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