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韓國電影《辯護人》

“記不清了。”法庭上，被告人楊某某被問及案情時頻頻搖頭，無奈表示：歷經一年多牢獄之災，現已“認罪認罰”，只想重新開始生活；但當辯方問到警方涉嫌刑訊逼供的情況，楊某某還是清晰地講述了被警察“烤全羊”的過程。他說，人被烤全羊時，“腦子是懵的。”

近期，湖北省宜城市法院正在審理的佘道武等人“涉惡案”當庭曝出，至少3名被告人反映稱，在公安偵查階段遭遇了“烤全羊”等刑訊手段。對此，宜城市檢察院此前回應辯方控告稱，未發現警方存在刑訊逼供行為。但庭前會議期間，公訴人決定將其中1名被告人的庭前供述不再作為證據舉示。

被撤回庭前供述的被告人潘某文，在起訴書中名列第三，被指控涉嫌開設賭場罪、窩藏罪。據悉，該案由上級部門指定宜城市公安局異地偵辦，原以“涉黑案”移送起訴。2024年8月20日，該案經宜城市檢察院“去黑留惡”后公訴至宜城市法院。

案件移送起訴后，潘某文向檢察官、辯護律師反映稱，其在偵查階段遭到多名辦案人員刑訊逼供，刑訊手段包括“烤全羊”“禁止睡覺”“扇耳光”等。

此前，潘某文家屬稱，對于有關偵查人員涉嫌刑訊逼供罪的行為，已向有關部門進行控告。宜城市檢察院相關工作人員對此控告答復稱：“這個案子我們是分給三部刑執（刑事執行檢察）部門辦理，在（2025年）2月10號已經辦結。它的結果就是：經核查，沒有發現有刑訊逼供這個違法行為。”

據控告材料，潘某文指稱遭遇刑訊時間集中于2023年11月1日至2日。據潘某文所述，他于2023年11月1日下午被警方帶至宜城市公安局，直至2日深夜進行正式訊問，期間先后被“扇耳光”“（要求）蹲下腳尖點地”“烤全羊”“不讓睡覺”。

據潘某文回憶，所謂“烤全羊”，是指讓帶著手銬和腳鐐的嫌疑人雙手抱住自己小腿，膝蓋曲起，人呈蜷縮狀。再用一根木棍從雙腿彎曲的縫隙中穿過，隨后固定在兩個椅子之間，“像烤全羊一樣被懸掛起來。”

潘某文稱，11月1日、2日兩天內，警方對其實施了總計數小時的“烤全羊”，每次“烤全羊”時長為十余分鐘，中途有幾分鐘休息。“雖然這件事情經過了近10個月，潘某文雙手手腕處和手臂的傷痕仍然清晰可見。”控告材料稱，潘某文為1971年生人，被抓時52歲，身患（極高危）三級高血壓、慢性腦梗、腎積水等多種疾病，需長期服藥。

被告人楊某某僅牽涉一項非法拘禁指控，亦遭偵查人員“烤全羊”。

據楊某某出庭陳述，2023年8月17日，他被警方異地抓捕至宜城市公安局。當晚，戴著手銬、腳鐐的楊某某被警察實施了“烤全羊”：“他們就讓我先蹲起來，雙臂抱著腿部，用木棍從胳膊肘上方，膝蓋后彎側穿過去。剛開始因為胖沒有插進去，拿來一條褲子（穿上），就插進去了。四個人給我抬起來，將木棍一頭架在凳子上，一頭放在沙發上，吊起來頭朝下。”楊某某稱，“烤全羊”的時間起初是5分鐘，隨后逐漸累加，當時整個人是“懵的”。

庭審期間，當同案辯護人詢問楊某某，是否記得參與刑訊的警員信息時，楊某某多次稱“不記得”，并表示他已認罪認罰，不想再追究此事。

第三位稱遭“烤全羊”的被告人鄭某某被指控開設賭場罪，于2023年9月2日被帶至宜城市公安局。鄭某某稱，2日晚上，在審訊室內，警察用粗棒子將他架在兩個沙發之間，并在手銬夾縫中塞上毛巾，架一會兒放下來再架起來，直至次日凌晨，“我本身心臟有問題，有點受不了。”

據悉，該涉惡案共涉及15名被告人。2024年12月3日，宜城市法院決定分案審理，將其一分為三。截至發稿，相關案件庭審均已結束，尚未宣判。筆者從庭審現場獲悉，公訴人未對上述被告人提供的刑訊逼供線索給予正面回應，合議庭也未就該線索展開“非法證據排除調查程序”。

對此，筆者曾致電宜城市檢察院及宜城市公安局咨詢此事，亦未獲有效回應。宜城市公安局一接線人員表示對此案不知情，但其認為，如今警方辦案，刑訊逼供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公開信息顯示，曾有偵查人員因對嫌疑人采取“烤全羊”式刑訊而遭查處。據媒體報道，2020年，河南鄭州某民警對一詐騙案嫌犯以“烤全羊”的方式逼取口供，并多次擊打嫌疑人頭部，致其輕微傷。事發后，涉事民警主動投案，并獲被害人諒解，最終檢察機關決定對其不起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