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顧輕寒　　編輯修改|豬小鬧

公眾號|豬小鬧一鬧說（SWNZ521）

01

項強37歲這年，計劃生育政策放開允許生二胎了，項強媽媽屁顛顛地專門跑到他家來，要他們再生一個。

他和慧玲只有一個女兒，叫思思，11歲。

慧玲心里疙疙瘩瘩的，婆婆重男輕女，女兒生下后她從來沒帶過。項強是獨子，婆婆逢人便說項家就要絕后了，其實也表達著對慧玲的不滿。

他倆口子都是普通工薪族，沒有太多的積蓄，現在養孩子多貴啊。

婆婆連忙表態，她補貼錢，生了她帶。慧玲不好當面拒絕，只說年齡大了，不一定能懷上。

婆婆一看慧玲忪口了，喜上眉梢，立馬 押著慧玲去醫院取了節育環。

可是幾個月過去了，慧玲的肚子依然沒有動靜。婆婆每個月趁興而來，失望而歸。再三叫慧玲去醫院檢查一下。

慧玲檢查后一切正常，她把檢查報告拍了照片發給婆婆。醫生說兩人年齡不算小了，就算雙方身體都正常，也可能懷不上。她把醫生的話也轉述給婆婆。

這事在慧玲那里就算完了。可是還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在背后悄悄地進行著。

02

這天，婆婆鬼鬼祟祟地到項強單位門口等他。讓他背著慧玲去做下檢查，既然慧玲沒問題，那問題肯定出在他身上。所以，不可聲張，如果沒問題再給慧玲說。有問題，那就別說了。

項強覺得好笑，反正都有孩子了，有問題，大不了就不生了。

“我的傻兒子啊，可不能把短處放在她手里了。到時她處處占上風，爬到你頭上拉屎拉尿，你表弟就是例子。”

項強表弟身體有問題，結婚多年懷不上，常年到處求醫問藥，成了個藥罐子。她媳婦在家成了老佛爺，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在外面花天酒地，只差沒找個男的生個孩子帶回家了。可是家里老老少少還都得哄著她，生怕她跑了。

項強雖覺得媽媽的話有道理。再說他一直覺得配不上慧玲，當初能娶到慧玲，也是陽差陽錯。如果不是她前男友得了絕癥，哪里輪得到他！他對她，是仰視的。

項強于是偷偷去醫院做了一大堆檢查。

卻沒想到，拿到的結果讓他如墜冰中！他先天染色體異常導致無精子癥，不可能生育！

他結結巴巴地說，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和我老婆有孩子啊，我女兒都11歲了。

醫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字斟句酌地說：“從檢查報告上看來，這樣的機率是很小的，不過，也不能絕對，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到上級醫院再做下檢查！”

項強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醫院。他細想想女兒的長相，越想越不是是自已的。

他是單眼皮，女兒卻是漂亮的雙眼皮，可是慧玲也是雙眼皮！

他其貌不揚，女兒卻出落得婷婷玉立，可是慧玲也漂亮，沒準是遺傳慧玲！

他停止不了猜測，卻又沒有勇氣去揭開真相。如果孩子不是他的，他如何處置？

不育和孩子不是他的，哪一個打擊更大？想來想去，不育的打擊更大，那意味著絕后，意味著他更加配不上慧玲。

如果堅決不要思思，他再娶一個帶孩子來的，或是獨自一人生活再領養一個孩子。都和自已沒有血源關系，那還不如養慧玲生的。畢竟有11年的感情了，以后老了也有個依靠。

03

至于慧玲背叛他這事，冤有頭，債無主了。那個人都去世多年了，追究也沒有意義。

他把報告拿回家中，正愁不知道放哪里好，這時慧玲回來了，他急忙把報告往書柜里一本書中一塞。

剛一塞好，慧玲就進來了。急切地說：“老公，快，去醫院，學校打電話說思思肚子痛，叫救護車送去醫院了！”

項強和慧玲趕到醫院。檢查剛好做完，是急性闌尾炎，要立即手術。說完醫生問他們誰是A型血，因為思思是A型血，以防術后有突發情況需要輸血，怕從血庫調來不及，到時就要用父母的血。

項強和慧玲的頭同時嗡地一聲響。他們兩人都是B型血。可是，思思的血型竟和他們不一樣，這只能說明，思思不是項強的。是……他的！

項強下午才下定決心讓這筆糊涂賬成為永久的秘密，他一輩子不去解開，就當思思是他女兒。

可是，現實就是這么捉弄人，非要把血淋淋的結果揭露給他看。他真不知道該怨誰！

他轉頭看了慧玲一眼，慧玲臉色蒼白。巨大的痛苦包圍著他們，可是，痛卻有不同的意義，于他，是羞辱、是悲憤、是絕望。于她是愧疚、是心痛、痛里還有一絲欣慰。

他調轉頭而去，留下她一個人在醫院。

往事一幕幕浮現在她眼前。

04

那個人叫江楓，那時他們三個人都在同一所大專院校上學。項強一眼見到慧玲就喜歡上了她，但是慧玲卻對和項強形影不離的好兄弟江楓情有獨鐘。

江楓不想讓項強傷心，所以對慧玲總是禮貌地保持著 距離 ，慧玲性格內向，項強則是在高大帥氣的江楓面前，自卑得不敢對慧玲抱有奢望。

所以，三個人都因為不敢主動而陷入一種微妙的平衡。這種平衡使他們三人關系即密切，又彼此保持著距離。

他們經常一起參加社團活動、一起打暑期工、一起出去驢行。

畢業后，三個人各自有了工作。江楓便避開了項強和慧玲開始約會。可是，交往不久后江楓身體出現異常，經常頭暈、耳鳴，有一天突然暈倒了。

檢查結果是惡性腦瘤！

兩人如晴天霹靂，抱頭痛哭。治療了幾個月后，身體越來越差。

慧玲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原本十分喜歡江楓的父母開始反對她繼續和江楓來往，疾病讓他們不敢對未來有任何期望。

江楓也竭力把她往項強那邊推，他想這世上如果還有和他一樣深愛慧玲的人，那便是項強了。

他想在離開前，看到她有一個可靠的歸宿。

慧玲屈服了，反正離開了他嫁給誰都是一樣。

把自已嫁了，無非是為了給父母交待，為了讓他安心去北京治病。而項強只是那個特定的時候最好的人選。

看到慧玲結婚后，江楓才同意去北京治病。離開前，慧玲一個人偷偷去看江楓。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更多的是一種儀式，是對他們愛情的祭奠。

江楓走前留下唯一的心愿，讓項強和慧玲再也不要去看他，不要去打聽他的下落，就當他是一個走失于茫茫人海的老朋友。

那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她從未曾想過，生命快枯竭的江楓能讓她懷孕，江楓消失在了慧玲的生活里，她懷孕生子，生活就這樣波瀾不驚地過了十多年。

05

思思住院期間，項強一直沒有出現。

慧玲等著項強的反應，打她，罵她，要離婚，她都認了，畢竟錯在她身上，無論如何，是她不該和江楓有那么一次，還生下了孩子，這對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是不能容忍的。

可是項強卻閉口不提那件事。他萎靡不振，整天下班回家就躺在床上看電視。

這天晚上，慧玲在清點錢，她平時工資都是放在銀行作定期存款，生活上的開支項強出，明天就要去醫院辦出院了，還欠著幾千塊錢。

思思不是他親生的，他沒有義務為她付出，她只能獨自抗起這份責任，她走進房間打開衣柜找自已的存折。

項強看到了，起身從包里拿出一沓錢交給她。說：“拿著吧，也是我女兒！以前怎么樣，以后還怎么樣！”

慧玲呆住了。項強又躺下去看電視。

她理解他不想細說，不想強裝無所謂。她心里一陣感動，忙轉身去給項強做晚飯。

06

生活就這么繼續，思思回來后，項強對她很淡漠，但還是克制著不揭穿一切。

她對他的克制心存感激，感激他愿意給思思一個家，這個家雖然不完美，卻完整。

她主動去把銀行卡的定期轉成了活期，自愿承擔了家里的所有家務。她對項強的感激帶著討好。她希望項強能像以前一樣對思思好。她太想給思思一個完整的家了。

隔了段時間思思徹底好了，她問項強，要不試試再生一個？她是真心的想以此彌補項強。

項強說：“還生什么樣生啊，上次思思住院就花了二萬多，生得起，養不起，集中精力把思思養好就行了。反正，是我養的，以后不還是孝敬我嗎？”

說著，意味深長地盯著慧玲。慧玲立即說：“當然孝順你，你的女兒，怎么能不孝順你呢，你對她這么好！”

慧玲想，他如果要求再生一個也是正當合理的。而那樣，必定對思思的投入要減半。他的放棄讓慧玲對他更加感激，同時也更加愧疚。

項強看她把工資轉成了活期，家里生活開支她主動拿錢回家，他便把自已的工資存了起來。

生活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改變，原來是項強對慧玲好，現在是慧玲百般討好項強。他 漸漸 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家里家外的事都丟給慧玲。

有一次思思回家抱著媽媽大哭，問媽媽能不能買點新衣服，她穿得太破舊了，去開家長會別人以為她是保姆。慧玲聽了心里酸酸地，她的工資全都用來養家了。已經幾年沒買過新衣服。

盡管這樣，項強他對她還是時冷時熱，有時喝了酒借著一點小事情對她挑三揀四。慧玲謹小慎微地應對著。她總覺得自已錯在先，他的存在對于一個家完整的意義，是她一個人給不了思思的。

生活就這么磕磕絆絆地過，轉眼她兩鬢成霜。思思考上了大學，就快開學了，慧玲幫她整理行李。

07

思思房間小，她的書柜一直放在慧玲房里，書柜書太多了。思思把要的撿走了，其它的打算拿去當廢紙賣了。

慧玲一本本拿出來翻看，很多雜志都是她以前定的，可是自 從那年思思生病后，養家的重擔全在她身上，她再也沒有時間看書了。

那些書蒙上了一厚灰，仿佛厚厚的時光都停滯凝結在封面。

“媽媽，你和爸爸會離婚嗎？”

慧玲抬起頭，驚慌地說：“不會，怎么會，你怎么會這樣想？我們一定會給你一個完整的家。”

“不，我希望你們離婚。我總感覺爸爸對我很冷淡，對你也不好。我寧愿你們離婚，家里死氣沉沉。永遠沒有歡笑，你永遠在付出，爸爸永遠被伺候。我一點也不喜歡我們的家，它完整卻冰冷。”

慧玲呆呆地回味這些話。思思回頭看她失神地坐在那里，便回自已房間收拾去了，她就要離開這個家了，走向喧囂、美好的前程。有太多可期待的未來在等待她的啟程。

爸媽是否會離婚，對她，也許只是短暫的困惑。

慧玲頓悟，她這些年來感激于項強對思思的接納，也愧疚于對他的背叛，十年如一日的匍匐在他腳下，犧牲自已來換取他的寬容。換來的卻是他站在道德制高點對她頤指氣使，是她在人格上給自已打上卑微的烙印。

幾張折著的紙從她手中的書里掉落。她一張張地打開。真相一頁頁地展現在她眼前。那是當年項強的檢查報告。

她看到了多年前項強設計下的謊言和算計。

如果當初她知道項強沒有生育能力，她其實不會嫌棄他。如果他真心接納思思，他們也可以幸福地過一生，他卻精心編織了一個網，掩蓋他不育的真相，用接納和撫養思思來作偽裝，用愧疚捆住慧玲，讓她心甘情愿付出一切，他卻不肯給一點真心的回報。

怪只怪她，讓靈魂跪地求生，才會被這簡單的謊言困住半生。可是他終究只困住她的人，卻讓她的心漸行漸遠，她覺得思思說得對。

即便如一粒微塵，她也想要一束光照亮她。她站起來，窗外的陽光正好，斜斜插進來的一道光里，萬千塵埃正翩翩起舞。

作者簡介：豬小鬧，十點讀書簽約作者，南漂勵志姐姐，認證的情感達人。已出版合集《你的努力，是一切美好的開始》公眾號：豬小鬧一鬧說(SWNZ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