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3月的贛南山區,大雨傾盆。項英與陳毅帶著百余名戰士困守于都上坪的密林中。國民黨軍的包圍圈縮緊至方圓數里,糧彈將盡,傷員匍匐泥濘,幾次突圍均告失敗。
絕境中,一個蓬頭垢面、手拿破舊鋼盔的"乞丐"突然踉蹌闖入營地,一把抓住陳毅的手臂放聲大哭——他正是被"左"傾路線打成"機會主義分子"的曾紀財。
衣衫襤褸之下,一顆赤子之心灼灼燃燒:"我堅決跟黨走!"這一聲誓言,即將扭轉危局。
蒙冤不改志:鐵血書記的至暗時刻
1930年5月,22歲的曾紀財當選信豐縣委書記。這位17歲便在贛州完成高中學業的青年,早在家鄉牛頸組織農協時已顯鋒芒。陳毅在信豐組建紅二十二軍,他發動數百青壯年參軍,贏得"陳軍長"的贊賞。革命烈火中,他的家庭卻接連遭劫:父親曾傳讓被敵殺害于贛州,妻子王丁珠為紅軍挑糧時遭遇山洪犧牲。他將母親與孩子托付給二姐,轉身重返戰場。
命運的殘酷遠未終止。1933年調任閩西代英縣委書記后,王明"左"傾路線將他打成"機會主義分子",撤職送往勞改營抬擔架。中央紅軍長征時,他押送土豪劣紳途中遭敵機轟炸,囚犯逃散過半。罪責再添一重,地方政府無人敢收留這個"右傾分子"。寒冬臘月,他攥著討飯的鋼盔翻山越嶺:"離開了革命隊伍,我能去哪?"
絕境引路人:一頂鋼盔破危局
1935年初,項英、陳毅率最后留守部隊向福建長汀突圍。敵軍封鎖道路,暴雨引發山洪,隊伍被困于都上坪山區。正當二人決意冒險轉往信豐油山時,那個握鋼盔的身影出現了。
陳毅幾乎認不出眼前人:"你是曾紀財?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聽聞他的遭遇,陳毅憤然斷言:"斗你右傾機會主義是錯誤的!"一把炒米遞過去,曾紀財狼吞虎咽,隨即指向重山:"去油山的路,我熟透了!"
歷史在此刻轉彎。曾紀財向老鄉借來衣物,將項英、陳毅分別化裝為商人"老周"與醫生"老劉",警衛扮作隨從。他親自探路,晝伏夜行繞過王母渡敵軍哨卡。
當四人混入趕圩人群渡過桃江時,身后四萬敵軍正對仁鳳山實施三層封鎖,宣稱"蚊子也飛不出去"。而曾紀財已帶著項英、陳毅抵達信豐牛頸,鄉親們送來炒米與雞蛋——贛粵邊三年游擊戰的火種就此保存。
血染桃江畔:最后的區委書記
油山會師后,曾紀財被任命為大龍中心區委書記。這片信豐、南康、贛縣交界的要地,是連接中央蘇區的戰略咽喉。他創造"砍柴聯絡法":黨員扮作樵夫,在割草聲中傳遞情報;取消固定會議,游擊隊員上門籌款。短短數月,大龍地區黨組織重建,多次擊潰敵軍"移民并村"計劃。項英在報告中盛贊:"他能力強,而且能艱苦工作!"
1936年2月,叛徒出賣了在牛頸楊靈坑開會的曾紀財。獄中,敵人用鐵絲穿透他的鼻子與手掌,以三四寸長的鐵錐扎入其身體,每扎一洞便插進雞毛。親友勸降時,他厲聲拒絕:"要我不當共產黨?休想!"
2月11日,他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走向刑場。陳毅聞訊痛惜:"他被錯誤勞改時不抱怨,犧牲時極英勇,是共產黨員的好榜樣!"
鋼澆鐵鑄的"不抱怨"精神
曾紀財犧牲十年后,陳毅仍向干部們講述他的故事:"蘇區肅反搞得很‘左’,把他打錯了,他沒說一句話。"這份"不抱怨"的特質,在蒙冤時化為抬擔架的沉默背影,在突圍時轉為帶路的堅定腳步,在刑場上鑄成震徹桃江的吶喊。
今日信豐西牛鎮,曾紀財紀念碑靜靜矗立。每年清明,牛頸村黨員輕拂碑上塵埃,如2025年4月那場祭奠:兩代黨員并肩擦拭基座,默哀鞠躬。
五公里外的紀財公園內,籃球賽吶喊與文明集市的吆喝交織——當年他守護的土地上,2000個停車位、連心橋與清風亭承載著人間煙火。當志愿者在紀財廣場講解食品安全知識時,百香果與黃元米果的香氣隨風飄散。
一位區委書記的名字,就這樣凝固成廣場名、公園名、籃球聯賽的冠名。而歷史深處,那個28歲的身影始終保持著1935年雨中初見時的姿態:衣衫襤褸,目光如炬。
【參考資料】:《贛南三年游擊戰爭》(人民出版社)《中央蘇區歷史研究》(江西人民出版社)《陳毅傳》(當代中國出版社)《項英傳》(中共黨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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